林婼妍
我叫陈艳,80后,生活在南方一座小城。职高毕业后,我在美容院当美容师。2003年,我与老乡王林结婚,第二年生下女儿欢欢。有女儿后,经济吃紧,王林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拳打脚踢地操持整个家。正在我苦恼时,我遇上了初中同学小珍。
小珍是移民中介的业务员,帮人牵线搭桥假结婚移民国外,她主要负责美国业务。我的窘迫被小珍一眼看穿,她劝我移民,不仅能赚钱,到时候孩子也是美国籍,能给女儿一个高起点。
我不想女儿重复我的老路:在差不多的年纪找个差不多的男人过着差不多的日子,决定赌一把。2006年9月我跟王林离婚。小珍立即给我介绍了一个美国男人大卫。
大卫比我大10岁,高高壮壮,中文说得不错。他是专业做这行的,已经离婚三四次了。最后,我、小珍、大卫,三方谈妥:所有费用7万美金,我过去后和大卫分开居住,大卫须协助我找工作。我提出签合同或者协议,小珍和大卫都笑了:“这些东西见不得光,我们办过许多案例,都是口头协议。”
凑够7万美金后,我与大卫在我老家登记结婚。2007年春,我的移民申请批了下来。我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飞机落地后,我赶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匆匆说了两句:“带好女儿,等我回来接你们!”
跟着大卫到了纽约布鲁克林的唐人街,我有些恍惚:这里好像我们家乡的小镇啊!而大卫的住所,低矮阴暗,潮湿发霉,室内空间狭小,生活杂物随意堆放,使整个房子显得更加拥挤。我想出去住,又沒有钱。而大卫告诉我,布鲁克林拥有几乎来自全球各地的移民,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熔炉,种族歧视事件频发,华人被羞辱甚至殴打,是常事儿。我吓得不敢动弹。
大卫不上班,每天穿着三角裤裸着上身在家晃荡,晚上洗完澡就挂着浴巾在家活动。我实在没法住下去,让大卫帮我找份工作,赚钱了好搬出去。大卫耸耸肩:“现在政府查得严,领事馆随时有可能打电话请我们分开接受询问,一旦暴露,被判定假结婚,你会被遣送回国。”
我不会英文,又很胆怯,只好一再恳求大卫帮我找工作。谁知,他不仅没帮我,还将我强暴了!我无数次想打电话给王林,却不知如何开口。我想质问小珍,又怕这件丑事传回老家。我想回去,可为了来美国借了那么大一笔钱,怎么还?我咬咬牙,忍辱负重待了下来。在我最绝望时,两个好心的中国女人,将我介绍到了街口的一家美容院。
美容院的老板,是个美国女人,特别歧视华人女工。因语言不通,我经常被白人女顾客投诉,扣奖金,还被男顾客骚扰。但为了生活,我硬着头皮待了下来。2008年的农历新年,我终于攒下一笔钱寄给了王林。电话里,女儿一声“妈妈”喊得我肝肠寸断。
大卫经常有恃无恐地强暴我,虐待我。我稍有反抗,他就扬言要举报我假结婚。我也不敢报警。为了女儿,我必须熬下去。为了不被投诉不被扣钱,我努力学英文。为了早日还清债务,我每天都啃面包。来美国近两年,我还清了二十多万元外债。2010年,我拿到了绿卡。
为了跟女儿交流,沟通感情,我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还给家里配了电脑。可女儿根本不想搭理我,反倒是王林,动不动就发视频监视我。
慢慢地,我也有了回头客。其中一个华人男顾客让我印象最深,很绅士,很规矩。他叫宋琦。
2010年6月的一天,我又被女顾客投诉,正被女老板羞辱时,刚好宋琦来了。宋琦替我解了围。从这天开始,宋琦非常关心我的生活。
一天,宋琦来做护理。做完按摩后,宋琦像往常一样跟我聊天。头一天晚上,我被大卫虐待,脸上一片淤青,因此我一直戴着口罩。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他发现。他问:“这是怎么了?”这关切的问候,一下击中我。孤独,屈辱,辛酸,像开闸的水龙头,一下喷涌而出。我断断续续地给宋琦讲了大卫对我的暴行。
宋琦叹了一口气,说:“大卫就是个混蛋!在美国,婚内强行发生关系,也是强奸。你去告他,起诉离婚!”我慌忙说:“不行,他会举报我假结婚,我会被遣送回国的!”宋琦温柔地说:“我帮你。”
宋琦帮我联系了律师。律师还教我一定要反抗,要明确告诉大卫他的行为是犯罪,同时保留证据。在宋琦和律师的帮助下,我和大卫顺利离婚。
宋琦对我越来越关心。可他的温暖,让我害怕,我害怕会爱上他。我有孩子,他也有家室。可是,漂泊在异乡的我,终究还是贪恋他的温暖和帮助。
2012年,他不仅帮我申请入籍,还提议和我合开美容院。我不想让女儿以后看到我在美国狼狈不堪的模样,我明知宋琦根本不需要投资这门小生意,但我还是拿了他的钱。美容院开张的那天,我和宋琦在我的租房里喝酒庆祝。借着酒精,我做了他的情人。
2013年年底,我也“衣锦还乡”。亲友庆贺,王林开心。可女儿,只看了一眼我给她买的各种漂亮衣裙,客气地说:“谢谢。”我愣住了。这些年,我错失了女儿成长的太多时光。我伸出手臂想去抱抱她,她却轻轻地将我的拥抱挡在身外。晚上,王林迫不及待地想与我亲热。我的冷淡,让他非常不满。他再次质疑我在外面有了人。我很心虚,虚张声势地跟他争吵。我的眼泪终于暂时打消了王林的疑虑。
有一天,女儿放学回家写作业,我立即搬了张凳子准备坐在她身旁,陪她写作业。可她皱眉说道:“你在旁边杵着,我怎么专心写作业呢?”我连忙赔小心,赶紧离开。等她写完,我笑着拿笔要给她签字,她冷冷地说:“不用了,我的作业平时本来也没人检查、签字。”女儿的话,句句扎我的心。
我回家一个月,女儿跟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而王林,除了催我办复婚,就是要我赶紧给他办移民。回美国之前,我和王林办理了复婚手续。
回美国后,我将攒的钱拿出来交给宋琦,告诉他,我们做回朋友。宋琦虽生气,却还是那么绅士,规矩。
经过一年的努力,我终于把申请王林和女儿移民的资料集齐递给美国政府。2015年,移民申请顺利批了下来,我还帮女儿联系好了学校。2015年3月,我们一家三口在美国团聚了。可我的劫难,还没有结束。
来布鲁克林之前,王林就计划着好好找一份工作,多赚钱,好让我能得到放松和休息。可是,王林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找工作四处碰壁。我托朋友帮他介绍了份修剪草坪的工作。他因不会操作机器,差点毁掉别人的花园。我们一个老乡要带他去建筑工地上班,工资非常可观,王林不愿意去。
语言不通,水土不服,王林心情很糟糕。我只好让他暂时帮我接送女儿上下学,同时在美容院看看店。可王林在老家粗糙惯了,每次去店里都不穿我给他准备好的服装;他还以老板自居,对员工吆五喝六,员工有怨言不说,也影响顾客放松休息。我跟王林说了几次,让他注意形象,王林却当着员工和顾客的面讥讽我:“瞧不上我了?哦,你是嫌弃我没本事,要你养着吧?”
王林充当老板的日子很快就过腻了,每天一到美容院,就打开收银台拿钱出去潇洒。渐渐地,我们开始争吵不断。唯一欣慰的是,女儿亲眼见到了我打拼的不易,与我的关系开始变好。
在2017年,王林和女儿拿到绿卡后,我向王林提出了离婚。在我提出离婚之前,王林居然找上宋琦,以告发他的婚外情为由敲诈了宋琦五万美金!
这年年底,我和王林协议离婚,女儿主动选择跟我一起生活,说要陪在妈妈身边,因为妈妈太不容易了。我听后,不禁热泪盈眶。离婚后,我将美容院盘了出去,将那5万美金还给了宋琦。
在春节前夕,我带着手中仅剩的钱,和女儿一起去了洛杉矶。如果能从头再来,我不会选择这条路。可事到如今,我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女儿继续往前走。
编辑/张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