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对日本汉诗文产生的影响

2018-12-27 08:25刘彦汝
青年文学家 2018年32期
关键词:诗文唐诗诗人

刘彦汝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2-0-02

日本汉诗文,即日本人创作的汉诗和具有文学性的汉文。日本汉诗文是日本文学的一种样式和组成部分,是日本人民的精神财富,也是中日文化交流的重要成果。日本汉诗文兴起于公元七世纪中叶的近江时代,在开始学习西方的明治维新时代开始走向衰落。

唐代是中国古代悠久历史上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诗的黄金时代。盛唐时期成熟的文字、发达完善的思想体系、开放的对外政策,使得其在文化上对周边地域具有强劲的辐射力。日本汉诗文就是其对唐诗进行充分受容的产物。唐诗作为唐代文学甚至是中国古代文学的典型代表,其对日本汉诗文的影响不容小觑,具体体现在“形式”“内容”“情感”等多个方面。

一、日本汉诗文在形式上对唐诗的模仿

唐诗的兴盛并不仅仅源于社会环境的开放和内容情感的丰沛,其形式的多样化和严谨也是铸就其成为中国古代诗歌巅峰的重要原因。唐代的古体诗分为五言和七言两种,近体诗则由绝句和律诗组成,唐诗的创作在形式上不仅要符合各自字数的规定,句与句之间的格律、韵脚、平仄等也要求严格。唐朝诗人通过广泛地继承乐府传统,吸收汉魏民歌,不仅没有使这种严谨清晰的诗歌形式导致唐诗样式上的古板僵化,反而铸造了唐诗丰富多彩、推陈出新的风格。

与盛唐同时期的是日本的奈良时代,此时的日本经过了大化改新,社会经济得到了迅速地恢复和发展,在文化上也急需复兴。因为强大,所以才被世人仰慕。因此唐诗的流光溢彩在此时很快地吸引了日本的目光。在奈良时代,出现了第一部日本最早的汉诗集《怀风藻》,此书中收录的64名诗人的120首作品多以五言八句为主,在押韵、对仗、格式等方面都能明显看出模仿唐诗形式的痕迹。例如猿丸大夫的《深山红叶》:“深山红叶满地飘,足踏红叶路迢迢。闻道鹿鸣声哀苦,悲感风寒秋气高。”,全诗以七律为框架,严合韵律规则,是日本汉诗借鉴唐诗进行创作的典范。

早期的日本汉诗人在不熟悉唐诗文化内涵的情况下从模仿唐诗形式入手,虽不免造成作品缺乏新意、风格古板,但形式的严格依然是日本汉诗文此后迅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基础,比起文学本身,在文学史上更具有价值。

二、日本汉诗文在内容上对唐诗的借鉴

处在中国古代文化发展巅峰时期之一的唐代,社会开放、文化包容性强。社会环境的稳定与富足,使得唐诗的着眼之处自然而然地富有一种雍容气象。内容上的丰富是时代特点的彰显,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狂放洒脱、王湾“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的博大之美、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大气开阔都是盛唐气象的体现。

而在日本汉诗发轫期的奈良、平安时代,汉诗仍属于高雅文化的范畴,能够接触并学习到汉诗文化的汉诗作者局限于宫廷贵族。唐诗丰饶的意象,给这些囿于宫廷、见闻难广的诗人们以极大的魅惑,他们纷纷起而仿效,尽情想象那彼岸广袤原野的风光人情。例如嵯峨天皇的《江上船》:“一道长江通千里,漫漫流水漾行船。风帆远没虚无里 疑是仙查欲上天。”日本其实并没有这样烟波千里的大江,诗中描写的应就是中国长江的景色,模仿的痕迹十分明显。其他如写闺怨、征戍等题材的作品,也都集思于唐诗,再运用想象之笔,描绘未曾亲见的世界,内容开阔,与唐诗一脉相承。

另一方面,稳定的社会环境也使得唐朝诗人在选材和描写上更有闲情逸趣来关注生活上的细节,也更有充分的时间细致地观览山川风物。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派描写美丽的山光水色和田园情趣,以高适、岑参为代表的边塞诗派描绘边疆的奇丽风光和风土人情,在日本汉诗文中地位最高、最受尊崇的白居易在作诗的选择上也多取材于生活。

日本的汉诗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唐诗这一内容选材角度,他们学而升华,与唐诗人一样,往往从生活自然入手进行创作。奈良朝诗集《怀风藻》中所收的117首汉诗中,吟诵四季花鸟风月的不在少数;平安朝时代的“敕撰三诗集”(《凌云集》、《文华秀丽集》、《经国集》)和《和汉朗咏集》的汉诗中,对节序景观的描写内容大增;《和汉朗咏集》卷上的目录就直接按照春夏秋冬四季顺序来排列,其中对春秋两季的题咏对象尤为丰富,这都是日本汉诗人在广泛接受唐诗影响进行升华创作而成的。

三、日本汉诗文在情感上对唐诗的吸收

唐诗作为诗史上那颗最璀璨的明珠,其闪耀历朝历代甚至远传海外的内在动力绝不仅仅是华丽的外表和多变的内容,其诗中蕴涵着的丰富深沉的情感才是使之经久不衰的重要原因。唐朝诗人多为仕途失利之人,政治及生活上的失意往往会使得诗人在情感表达上更趋于细腻和深沉。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在创作中常常注入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使得以他们为代表的唐朝诗坛华丽下不掩失落,壮阔后藏有哀情,平淡中透出伤感,种种感受构成了唐诗在情感上耐人寻味的特点。

唐诗复杂的情感寄托也直接影响到日本的汉诗文创作。日本著名汉诗人清少纳言精通汉学、才思敏锐,由于她十分崇奉《白氏文集》,因此她在《枕草子》一书中所描写的自然风光以及对爱情等人生的感想都鲜明地贯穿了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的自然观,全书中体现的敏锐纤细的女性感觉以及日本文化中独特的“物哀之美”也与唐代诗人普遍存有的“感怀伤春”的情感不谋而合。

唐诗广泛传入日本后,最受日本人欢迎的诗人是白居易,但日本人最喜欢的一首唐诗,令他们痴迷不已,激动到涕零的,却是在一个深秋,张继在苏州寒山寺写的《枫桥夜泊》。从这首诗在日本的流行中也可以窥得唐诗与日本汉诗文在情感上的共通。《枫桥夜泊》诗中凄凉、忧伤、略带着淡淡失落感的美学,正符合日本人对于美的理解。感性文化发达的日本汉诗人将从唐诗中吸收的淡淡愁绪与本国文化中重要的“物哀之美”和细节美学结合升华,创作出带有独特感情的日本汉诗文。例如龙湫周泽的《夜泛湖见月》中的“扣舷一曲无人会,唯有秋风入棹歌”一句中那种隐于景物中表达、读之饱满立体的“怅然失意”的情感就是诗人接受唐诗情感影响后的产物。

唐诗是中国古代文化中一颗独特又璀璨的明珠,日本汉诗文是日本汉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两者的交融共通是在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公元7到9世纪,是中国古代的盛唐时代,国家综合实力的强盛也使得其在文化上的实力迈上新的高峰。强实力带来的文化自信使得整个唐代文化社会保持着一种积极的开放形态,同时,处于改革维新阶段的日本,对文化知识的渴求使得他们广阔地将眼光放眼世界,这为中日文化的交流创造了外部条件。

这种交流使得日本汉诗文对唐诗的借鉴吸收摆脱了形式的禁锢,也使得唐诗对汉诗文从多方面而非片面的角度產生了影响。回顾整个交互影响的历程,我们也应看到的是:文化的输出和吸收是不可分割的两面,永远抬头看天时,就看不到自己的不足,当收支不能平衡时,属于自己的独特文化就会逐渐被侵蚀。

中日文化背景不同,再之山川阻隔,风云异向,中国文学对日本汉文学的影响并不是直接、对应、平衡、全面的。日本汉诗文文化在其发展中,也形成了自己鲜明的民族性,这表现在民族意识、民族文化的浸透以及对文体文风独特的选择等各方面,有着丰富的民族文化内蕴。

千百年前,唐诗漂洋过海,漂到了隔着海湾的这个国家。日本汉诗人谦卑地学习与改变,吸收与升华,让烙着唐诗烙印的日本汉诗文发展成为世界汉学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而在千百年后的现在,这个与当时的世界已沧海桑田的时代,我们冷静观之,回顾唐诗,还会是什么呢?是凤凰台上呼啸的风声,是寒山寺里悠悠的钟音,是那段怎么样也走不完的行路难,还是月下独酌时那杯孤独的将进酒呢?不敢说斯人已逝,只是我们都知道,大和民族俯首低眉请来的唐诗,那段诗意的黄金岁月,早已悠悠地飘走,难以再来了。

真正的谦和,源于真正的自信,希望在不久以后的将来,能再看到唐诗与汉诗文的再兴,再看到那个文化取长补短、互通有无的盛况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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