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文
那天我和儿子、孙子碰巧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一起,身后传来友人嗤嗤嗤的笑声,莫名其妙的我回首问其笑什么,她说你们祖孙三人走路的架式一模一样,让她忍俊不禁。假如已远行多年的老父亲走在我们三人前边,四代人一路前行的姿态肯定更让她开怀大笑。这就是基因,这就是血缘,神奇而无法改变。由此想到了我们四辈人都是行者,都爱出行,也许与基因血缘有关联。“行者”此称谓的解释大都与佛教有关,乃佛教用语。但还有一较大众化的解释:泛指出行的人。
一
行者与贫富无关,行者却与爱好有关。父亲如健在,今年他整整九十岁。旧时祖辈迫于生活艰难,率全家人“闯关东”。1927年父亲降生于东北,他是父辈众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父亲的童年肯定是在苦难中度过的。那些年东北兵荒马乱,闹“红胡子”。父亲六岁时,奶奶在贫病交加中死去。所以除了奶奶,父亲的生日是哪一天,谁也不知道。因动乱和贫困的生活,十六岁的大姑嫁给了抚顺煤矿的一个工人,姑夫也是故乡人。也不知父亲随祖辈什么时候从东北返回了故乡。父亲的童年是在东北度过的,那时我在部队服役,连队忆苦思甜,搜集苦难家史的材料,才知道当时家人闯关东的地点是辽宁省抚顺以东,长白山脚下的清原县。广袤的黑土地,巍峨的长白山,山高水长,地广人稀,再加上生活所迫,四海为家的频繁迁徙,东北人的豪爽直率,对父亲的爱好及性格的形成都有很大的影响。
记得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父亲不顾母亲的嗔怪,要去东北看望大姑,从故乡起程到东北大姑的家两千多里,太遥远了,交通又不方便,上车、下车、转车,很麻烦很辛苦的。可爱出行的父亲乐而为之,很精神很亢奋的样子,令我们大为不解。也许他从小就没有母亲的缘故,他渴望得到母爱,也许只有这个远在异域他乡的姐姐,能给予他这种爱。也许他在家觉得寂寞无聊了,不安分性格的他总想到外边的世界闯一闯,开开眼界,可能爱出行的人都是这样吧。回来后,他把大姑带回来的吃的穿的分给我们,同时他也给我们带来好多东北的故事和来回路上的所见所闻,他津津乐道,我们洗耳恭听。那年他从东北回来,还带回来一张他和他的那些外甥、外甥女的合影照,那些表哥、表姐们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坐在中间的得意洋洋的父亲。那张被时光熏得泛黄的照片,至今我还保留着。
父亲年轻时长得很帅,穿着也时尚,皮肤白晰,留着大分头,很有派头的样子,那气质真不像农村人。父亲曾和我说过,他年轻时推着小车去济南贩盐,走过大户人家的绣楼,楼上拿着绣巾、摇着纸扇的小姐,曾对他丢手娟、抛媚眼,我们听着好新鲜啊。那时哪有旅游这一说?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的日子,哪有闲心出去转转玩玩?爱出行爱游玩的父亲就耍“借客杀鸡”的把戏,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可以理解的。
记得有一年我当兵在皖北,走时父亲不在家,当兵三个月,家里人听说徐州闹武斗,解放军死了好多人,家里炸了营了,都到我家问怎么办,肯定是爱出行的父亲毛遂自荐,说他到部队去看我,探听虚实。本应乘车到徐州后再转车到部队,父亲却舍近求远到了宿县。跑了冤枉路,父亲并不沮丧,乐哈哈的,说多跑一个地方就能多看一处风景,哪有冤枉之说?他还和我显示他的能为,列车只供应每位旅客两碗大米饭,爱吃米饭且饭量大的父亲,吃完了两碗后没吃饱,端着半碗菜汤,找到服务员说,要是喝了这碗菜汤就咸着我,如果倒掉了就不符合毛主席“要节约闹革命”的精神,你就再卖给我一碗吧,服务员被逗笑了,父亲如愿以偿。父亲出行,适应能力特别强。说话问路不怵头,他爱调侃,爱打哈哈开玩笑,爱说些少油缺盐的话,面皮有点厚。这些性格特点特别适合爱出行的人。
那年我们部队驻防济宁,秋天的一个傍晚,吃过晚饭的我们排队去市里看戏,走到半路上,老远我就看到对面走来的是父亲,他剃着光头,肩上搭着一条袋子,说是来买化肥。我嗔怪他,你来怎么不提前打招呼,化肥家里买不到?跑几百里到这里来买什么化肥啊?他孩子般地笑笑,没再作声。他这是在家里待得寂寞无聊了,找借口出来玩玩,散散心,解解郁闷,知父莫如子。我带他去济宁城逛逛,看到一条干涸的水沟,他说这是小运粮河,可见当年他曾来过这里跑买卖、做生意,如今他也算故地重游了,对比一阵,感慨一番。
大汶河南岸的大庄村是著名的土陶之乡,作为制陶匠人,父亲在我们庄是出类拔萃者。从原料的选择准备、选址建窑、生坯制作、加工装饰、生坯晾晒、装窑、烧窑……这一系列的土陶生产过程,父亲是一位拾得起放得下的行家里手。近七十年前,为谋生计,父亲人推肩挑全部家当,沿西流的大汶河,逆水而行百余里,来到汶水源头的一个村庄,用黄土与汶水来塑造自己的土陶人生。作为行者的父亲上过几年小学,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他经历又丰富,闯过关东,走南跑北,经多见广,思想解放,血气方刚而又高傲的他一般不把人放在眼里。五十年代中期,他和伯父孤注一掷,冲破庄里技术封锁的樊篱,去县城安营扎寨,把土陶做到了县城的中心地带,那是多大的气魄和胆量啊。见异思迁,这山望着那山高可能是行者的通病,那颗不安分的心永远伴随着行者的脚步。就是到了晚年,父亲五六十的岁数了,他还在为生计打拼,没有停止那奔波的脚步。他又单枪匹马地去沂蒙山区“揍窑”(烧制土陶);他回老家大庄用小车推来“窑货”(土陶)贩卖;他在街上摆书摊挣钱养家糊口,常去泰安、济南等地批发书刊。
行者永远在路上,行者有五味杂陈的酸甜苦辣咸,行者有看不完的人生风景线。
二
六十多年前的1957年秋天,六岁的我随父母从汶河南岸的故乡出发,沿泰莱路东行至汶河北岸的县城安家落户,三十余华里的路程,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迁徙和远行,以为去县城就和去北京那么远,县城这么繁华,北京不过如此;1966年秋天,高小毕业的我开始了自己短暂的粉笔生涯,教小学一年级。随即“文革”风暴席卷全国。记得那可能是1966年和1967年之间,年尾岁初的一天,我们一群老师乘帆布罩着的货车,一路颠簸,一路风尘,顶着隆冬严寒去济南省体育场参加批判省委书记、省长的大会,第一次跑这么远的路,第一次到省城济南,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外面新奇的世界,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拉长了我的望眼。1968年3月,十六岁的我应征入伍,离开家乡,离开父母,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军旅生涯。那是跋涉在遥山远水中的一次淬火,一次洗礼,一次锻造。三次出行,一次比一次路程远,岁月更迭中的我长大了,成人了。走出自己的人生,踏出自己的精彩。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从家乡出行到部队服役,七年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行走和奔波中度过的。这种游走式的生活特别适合于我。一次次的挪防,从甲地到乙地,那种离开舍不得,没到渴望着,期待和新奇始终贯穿其中;一次次的野营拉练,走村越店,跋山涉水,沿途不一样的山川地貌,不一样的风土民情,不一样的乡音俚语,吸引着不谙世事的我,在行进中叠加着岁月的风尘和生活的阅历。还有探家、外调、接兵、出差等需要出行才能办到的事,我都特别喜欢,且乐此不疲。前些年我驾车到这些我当兵时曾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故地重游,每到一地,感慨喟叹,唏嘘不已。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诗圣酒仙李白,他那时哪有先进的交通工具?只好不辞辛劳地安步当车。父亲所处的那个年代,虽说有了火车、汽车,因经济拮据,不论是推车、挑担等出行,还是步行的多。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行者,行者的足迹顾名思义理应接地气,离不开泥土,离不开自然,离不开奔波。等到我辈出行时,立体交通给予世人极大的方便,作为行者已名不副实,我们妄称自己为行者,其实已有点矫情。
四十多年前我参加工作了,造化老儿好像知晓我的嗜好似的,一杆子把我们百把号人拨弄到了千里之外的半岛沿海。干得是流动性很强且是大地深处的工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还是行走奔波于此工地与异工地之间。那些年我们不知乘了多少次车,跑了多少里路,就连稀罕的休假,也是火车、汽车转换,故乡和工地辗转。一次次团聚的幸福甜蜜,一次次辞行的别绪离愁,伴随着我们出行的脚步,苦辣酸甜。
十多年前的我如释重负地退出工作岗位,赋闲在家,时间终于可自由支配了。以前的出行,游玩是“附属品”,可能是为了生计,为了事业,为了上司交给你的某项工作,你要把正事办完后,才能轻松自如地去看风景,否则重任在肩,你哪有心思游山玩水?
经济条件的好转,时间的充裕,大环境的影响,这些年旅游才提上了议程。旅游就是无拘无束、身心放松地去一个你心仪的地方,去观赏、去体味、去开心。这和为了生计、工作出行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海阔天空,心绪飞扬,无牵无挂,悠哉乐哉,那是一种醉似梦境、飘飘欲仙的感觉。起先是随团旅游,一切旅游路线是事先策划、设计、安排好了的程式化的出行观景。导游带着你吃喝游玩,你不用操心,方便、安全、省心。后来儿子有时领着我们全家深度旅游,比如在三亚,寻一处靠海最近的宾馆住下来,不乱跑乱颠,不走马观花,是深度旅游。吃住玩乐都在宾馆周围的地区、海域,与大海终日厮守,享受那里的阳光、沙滩、海水、空气和绿色的植被。
五十七岁那年我学会了开车,拿到了驾照,有了自己的轿车,出行那就是一句话:说走就走。十年来我驾车与老伴游览了好多地方,那才是行者的所作所为,那才是行者全新的感受。时间自己掌握,旅游地自己选择,哪里行,哪里游,哪里停,哪里吃,哪里住,都是自己说了算,在我们二人天下风光任我游的日子里,是多么的畅快和舒心啊,不受牵制,我行我素,无拘无束。河南、河北、江苏、山西……黄河入海口、太行山脉、平遥古城、大寨虎头山、开封府、少林寺、花果山、云台山、瘦西湖等名胜古迹都曾留下过我们的车辙和足迹。特别是三年前的那次出行,跨越三省,行驶一千五百余公里,从西柏坡翻越巍巍太行山,游览自然风光,凭吊名胜古迹,那才真叫个过瘾,那才真叫个痛快,一路风驰电掣,爬山越岭过桥,山风撩拨着我们灰白的头发,激扬着我们期待憧憬的思绪,村舍农田,崇山峻岭,迅速掠过,都市楼群,千亩沃野又瞬间闪现眼前。
前年的初夏,我随团游览了俄罗斯和丹麦、瑞典、挪威、芬兰北欧四国。这是我第一次踏出国门。大巴、高铁、飞机、邮轮让我在异国的土地上,乘着这些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周游列国,纵横驰骋。饱览异国风情,终于圆了我的出国梦,那种亢奋,那种激动,不言而喻。
儿子说我们这辈人幸福指数最高,幸福指数是对比出来的。过去因为贫穷我们没有走出过弹丸之地的故乡,外面的世界我们一无所知。如今高速公路、高速铁路、飞机、自驾车让你在旅行的路上如虎添翼。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闯外面的大千世界,去观看祖辈、父辈们没有见到过的风景,你说,我们能不幸福吗?
三
儿子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同龄人。改革开放近四十年了,儿子也年近不惑。要写行者的儿子,先从他的藏书说起吧。儿子也是个爱书者,爱读、爱买、爱聚、爱藏,在他暂时还不算多的藏书中,我发现他有关旅游、地理方面的书不算少,如《台湾你一定要去》《最美还是张家界》《走遍中国》《去野吧,西藏》《中国最美的地方》《再不远行,就老了》《最好的时光在路上》《中国最美的风情小镇》等等。看到儿子这些图文并茂且诱惑性很强的书,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按图索骥”。这十几年间,作为旅行、旅游爱好者的儿子,足迹遍及全国三十一个省市自治区中的二十余个,这肯定与以上这些书有关。书是诱因,书是媒介。
儿子旅行、旅游也就是这十几年间的事,他去哪儿,有时也不一定都告诉我们。经观察,我发现儿子旅游的方式大约有这么几种:与他媳妇、儿子一家三口随团旅游;他们一家与我们双方四位老人一块随团出行;他们一家或与同学、朋友自驾游;作为背包客的他,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旅行,也许后一种旅行是他最心仪、最过瘾、最如意的出行方式。没有负担、没有压力,随心所欲,放浪形骸,也许这才是儿子名副其实的出行和旅游。
南京、镇江、扬州、上海、苏州、杭州、绍兴、周庄、乌镇等江南名城古镇水乡,儿子早已不在话下,有的已游览多次;北京、上海、黄山、张家界、湘西凤凰古城、海南、三亚、东北白山黑水等,儿子也捷足先登。我发现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越是偏远、闭塞甚至与外国接壤的疆域边缘,越有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儿子把内地主要的名胜古迹游逛得差不多了,又把目光移向边陲的大漠戈壁、雪域高原、古城寺庙、江河湖泊。儿子比起他爷爷和爸爸心要野得多,气魄大得多,他有心野的年龄、他有心野的条件,他有心野的能力和胆识。2012年冬天,儿子去了成都和重庆,天府之国的奇丽富饶,嘉陵江畔的宏阔壮美,开阔了他的视野和心胸。2013年五月,桂林、阳朔、漓江,留下了儿子背包客的痴迷身影。湿漉漉的石板路、梦幻般的桂林山水、南来北往的游客给他以惊叹与新奇。串街走巷、结友同行、漓江渡船、小店聚餐,山水甲天下的美景与萍水相逢的游友,一同镌刻进他记忆的底片。
2013年九月,儿子赴上海某医院进行为期一年的进修。身在异域,心灵飞扬,忙里偷闲的他也没有停止行者的脚步。2014年四月初,放“单飞”的儿子乘飞机从上海飞往云南昆明,加入了背包客行列的他,心无旁骛自由自在地穿梭行进在昆明、大理、丽江、香格里拉、玉龙雪山之间,雪山的巍峨圣洁、古城凝重的历史意蕴、边疆民族风情的奇特、与旅友们建立的特殊情感,伴随着自己坚实的脚步,聚聚散散,一路走来,感悟收获颇多。没有目的地,不顾结果,永远行走在路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新颖而独特。
2014年五月下旬,儿子从上海登上了西去古城西安的列车,这又是一次不同寻常路途遥远的旅行。西安古城的钟楼在繁华喧嚣中,慢条斯理地晨钟暮鼓;华清池依然氤氲着厚重的历史气息。自古华山一条道,儿子背包奋力攀登,伫立华山峰巅的他,俯瞰一览众山小的大好河山,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在想这西去关山重重的目的地还有多远,这西域辽阔疆土的邈远与神奇令他无比的震撼。西行,西行,走兰州,过西宁,穿越黄河,继续西行,山越来越高,天越来越蓝,云越来越白,水越来越清,氧气越来越稀,人越来越少。圣洁的雪山、华丽的寺庙、瓦蓝的苍穹、深邃的峡谷、翻飞的经幡、虔诚的教徒,沿途雪域高原独特的自然和人文风光,令儿子如醉如痴。儿子终于来到了离天堂最近的圣地——布达拉宫。他和旅友们抑制不住内心的亢奋,情不自禁地狂跳,歇斯底里地呐喊,把帽子尽情地抛向天空,纵身弹跳,悬空做着最舒展的身姿,淋漓尽致地喧泄着青春的奔放与豪情。
很多名胜美景单靠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是不能企及的,最后还是要用脚步丈量旅途来实现梦想。儿子前挂一个包,后背一个包,气喘吁吁,艰难跋涉,向那神秘而奇丽的美景进发。行者的路,永远是期待的路,是憧憬的路,也是寂寞的路。有人说:爱一个人很累,恨一个人很痛,想一个人很傻,可是一个人却如此寂寞。儿子肯定耐不住旅行中的寂寞,融入性很强的他,与路人结伴交友,闲聊、聚餐、拍照、同游。特别是与外国游客接触相处,更让他感到刺激,用外语交流沟通,看自己的听力、表达力如何。不同的国籍和籍贯,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肤色,在旅行的路上却秉承着同样的情怀,放纵心灵,敞开心扉,过真我、自我的生活,享受真我、自我的快乐。五湖四海的旅友们在旅行的路上早已摒弃杂念,单纯无邪,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在践行着康德的名言:美是对功利的删除。聚散是人的缘分,虽然都是昙花一现的匆匆过客,但却给孤独的旅程一抹亮色,一丝慰藉,一份记忆。对儿子来说,那不但是身体的旅行,而且是心灵的旅行和穿越,获得的是灵魂自由徜徉的快乐。
这把年纪的我并不服老,很多旅行、旅游的梦想正等待我去实现。儿子小我二十八岁,他行者的路来日方长。祝福儿子继续实现他行者的梦。
四
孙子出生于2007年四月,今年十一岁。这十年正是我国旅游事业大开发、大发展的十年,旅游的大环境、新契机、新时尚,正好契合了有旅行基因的孙子。孙子两三岁时就开始跟爸爸、妈妈踏上了行者的旅程,不论随团旅游还是自驾出行,一上车没多大会儿,就会传来孙子迫不及待的询问声:“还不到?还不到?还不到……”这几乎成了孙子出行的口头禅。才几岁的孙子,乘飞机、火车、轮船、大巴,跟随大人南来北往,东游西逛了不知多少名胜古迹、奇山秀水。孙子是我家行者中最幸运的一代。
记得那年冬天,儿子带我们全家去三亚给我过六十岁生日。三亚是中国唯一的热带滨海旅游城市,明丽的阳光,湛蓝的天空,浩渺的大海,洁白的沙滩,飘逸的椰林,奇妙的岛屿和迷人的海湾构成了一幅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绝美画卷。在三亚的日子里,我们像做梦一样,仿佛进入了人间天堂。走到哪里都是诗画,走到哪里都是美景。最爱大海的孙子,成天泡在海水里,疯在沙滩上,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准备离开三亚返程时,没有游玩尽兴的孙子哭着、闹着不愿离开临海的宾馆。
孙子上学了,出去旅游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再说了,儿子、儿媳是上班族,也不能随便离开工作岗位出去旅行。孙子就盼望寒假、暑假跟着爸妈出去旅游。孙子做完假期的作业,儿子会选择一条合适的旅游路线,带媳妇和儿子出去放松一段时间,这几乎成了一个惯例。今年还没放暑假呢,儿子、儿媳也没告诉我们,他们要带孙子去哪旅游。有一天孙子主动地向我透露暑假期间的旅游计划,悄悄的神态,美滋滋的表情,说他要跟随姥爷、姥姥和妈妈去大西北游玩,乘高铁去,要玩九天呢,孙子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可见孙子是多么爱出行和旅游。儿子心野好玩,孙子能不像他吗?
平常孙子上学,功课紧,回家还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利用双休日出去旅行,成了孙子的新常态。隔三差五地去济南星期8小镇,那里是孩子参加社会实践的基地,是一个个性发展、寓教于乐、快乐成长的平台,逼真的社会场景,熟悉的职场角色扮演,感受劳动的喜悦,体会学习的乐趣。孙子扮演着医生、售货员、营养师等多种角色的照片,让我们感觉他一下长高了,变大了,稳重了,成熟了,想象到了若干年后的孙子可能就是这个范儿。
孙子还加入了当地市报晨刊小记者的行列,孙子身背旅行包,手持照相机,佩戴着眼镜,俨然一副记者的神气派头。离开了爸爸、妈妈,在老师的带领下,他们要去外地采风。对于大人来说,这种小打闹的举动,微乎其微,不足挂齿,可对于孩子来说,这是一种独立的旅行,虽然时间短暂,陌生的异地,从未见过的风景,那是启蒙,那是尝试,那是积淀。当他们长大成人后,这段遥远的过往,就是谈资,就是回忆的源头。
孙子是祖国的未来,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曾设想过,等孙子长到儿子这么大年龄时,他肯定有了自己的房车,他肯定不但要周游国内,还要周游世界,或许他能成为一个旅行家。等到孙子长到我这般年纪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年近古稀的他,回顾自己行者的漫长之旅,他是否想起了爷爷、爸爸是怎样带他去旅行的,会,一定会,因为我们血脉相连,因为我们感应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