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勤之
常言说,一辈子不盖房是个“自在王”。对一个农户来说,盖房子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我的家在河北省安平县农村,改革开放前,我家住着3间旧砖房,内墙是土坯的,东山墙还是软山儿(里外是土坯),为了防雨还给它披了层“蓑衣”。它的历史已有70多年,整座房的外观灰暗兮兮,房子的东北角裂着大宽缝,碱砖风化得掉粉末,内墙的土坯都粉了,椽子也朽了很多。整个房顶看起来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勇气翻盖,因为那是需要人力和财力呀!
1976年夏天,有一次下大雨,老屋南墙从上边洇湿下来一大截,松散的土坯再也坚持不住了,带着一根椽子一头掉下来,落在了未满周岁的女儿身边。望着那个通天的窟窿,看着吓得哇哇哭叫的孩子,我咬咬牙,下定了翻盖房子的决心。可当时家里经济状况十分窘迫,为了节省盖房的开支,我掰着手指算了又算:把旧房的两根大梁卖掉,新房垒成“硬隔山”的;院内有几棵榆树,虽然有些细,但也能凑合着当檩条;拆下来的旧砖也都掺着用进去,拆下来的土坯只要是半截的就保留下来,盖新房时还用上。一番精打细算后,我又向亲戚借了些钱,并向村里申请获批了5间宅基地,盖房子的事终于有了眉目。
1976年秋天,我开始动手备料盖新房。备料的工作既繁琐又艰辛,拉砖、打坯、拉土、买苇箔等,一样也不能少。我拉着小拉车,日复一日起早贪黑地苦干。一天晚上,我拉着一车土,忽然两腿发软,头重脚轻,一下子昏了过去,醒来时已夜深人静。
翌年初春,由瓦工们量好地基,然后挖沟放槽,开始打夯。那时用的是“碌碡夯”,把碌碡立起来,在它的上半截用绳捆绑上4根大杠,形成井形,用木楔打好摽,把碌碡紧紧夹在中间。操作时每班儿12个人,叫着号子,一齐用力举起,再一齐用力夯下。夯打好了地基,瓦工们开始丈量房基、测水平、铺地儿,接着才开始真正垒房。为了节省新砖,我把拆下来的破旧砖块,都摁在了地皮以下。
那时盖房子时兴攒忙,谁家盖房子就去找攒忙的瓦工和小工们。每天管瓦工们3顿饭,白天要干活,找攒忙的都是在晚上。晚上收工后,我安顿好瓦工们吃饭,就一溜小跑儿出了家门,赶在人们睡觉之前找次日攒忙的人手。每到一家递上一支烟,约定好次日攒忙的事,然后又是一溜小跑儿,到第二家、第三家……就这样,每天晚上我要跑上几十家找人。至今,回想起那奔波劳碌的情景,还不由得心头酸楚。
本文作者与妻子在自家院中的合影。他们身后的房子建于1996年。
新房盖好了,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一晃20年过去了,到了1996年,改革开放使祖国大地万象更新,市场经济打开了农民致富的大门,乡亲们吃穿不用发愁了,手头上也不再那么紧巴巴了。下海经商的我,通过几年的打拼,家里积蓄也越来越厚实。而我家住了20年的这座房子,由于当初盖的时候有些“凑合”,屋顶的几根榆木檩条已经开始下垂,屋内的土坯墙也开始风化了。于是,我决定拆了它,重新盖一座新的。
此时,村里已成立了建筑队,备料、施工等都不用自己动手了,打几个电话就解决了。在村里,我是第一个大包工盖的房子,比上次盖房子轻松多了。从开工到装修,都由建筑队承包,真是省心又省力。
我们村的这支建筑队,实力雄厚,手艺精良,盖房用的工具、设备一应俱全。打夯机、搅拌机、脚搭板、戳脚、推车、铁锨、灰斗等应有尽有,再也不用盖房户自己东家西家地去找这找那了。每天,建筑队的工人们早早就来了,领班分配任务后,大家就开始紧张有序地工作。路过的乡亲们向我打着招呼:“嗬,这回盖房你可解放了,大甩手就住上新房了。”听了这话,我笑了。
新盖的房子里外是砖墙,水泥垒灰,上有圈梁下有底梁,房顶是楼板,挑梁挂厦架,结实得像铁筒子一样。同时,外墙粘上了瓷砖,内墙刷了涂料,宽大的门窗,敞亮的房间,颇为壮观亮丽。
这真是:两次盖房两种光景,一样的盖房别样的心情。现在回想起改革开放前后两次盖房的不同情景,真是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