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菲
摘 要:契诃夫以其卓越的才华,在黑暗的时代里创作出了众多优秀的短篇小说,仔细阅读他的小说,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作者在讲叙故事时与文本距离的变化,正是这一手法的使用,给他的小数增添了无尽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契诃夫;《套中人》;介入叙事者;距离感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7--02
一、契诃夫和他的作品之间的空间关系
(一)叙事视角的转变
“视角(point of view)表示讲故事的方式——作者通过建立一种或者多种模式向读者展示构成虚构作品叙事部分的人物,对白,行为,背景和事件。”以《套中人》举例,这是两个故事结构起来的小说。第一层故事是作者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故事,采用的是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third-person narrator),第二个故事是一个叫做布尔金的中学教师给兽医伊万·伊万内奇讲的,是运用第一人称叙述视角来进行的。
显而易见,作者在小说中,对于文本是有着距离上的变化的,这个空间的变化正是小说带给我们审美体验的起点。第一层叙事是作者直接讲述给读者的,作者以一个无所不知的“上帝之眼”来俯瞰人间,他捕捉到了布尔金和伊万内奇两个人,然后集中注意力,将这一场景放大给我们。作者是直接叙事给我们的,作者的声音是读者可以感受到的,因此可以说,作者与文本是近距离的,在第二层的故事里,布尔金是主要的叙述人,是结构起第二层故事的关键人物,而刚才在第一层故事里的那个作者是间接出现或者说是隐藏起来并且不再说话的,作者与文本的距离就不如第一层故事的距离那么近了。从第一个故事到第二个故事,有一个视角的转化和作者叙事声音的隐藏。期间主持人从出现到隐退再到出现,与此相对应,作者与文本从近到远再到近,从而造成了作者与文本的空间隔离。
(二)隐藏作者与叙述者
作者是叙事信息的发出者,是叙事行为的操纵者,是文本得以形成的总的出发点,但是,他们通常很谦虚,自己不在作品里出现。契诃夫就不主张在创作中暴露作者的主观态度,“主观态度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他之所以不好是因为它把可怜的作者连胳膊带腿都露出来了”。即便如此,无论作家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在文学作品中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自己的主观见解,为了不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他们便采取了一种将自己隐藏起来的方式进行创作,也即“隐藏作者”,“即文本中蕴含的作者的立场、观点、态度等。”在第一个故事里,作者是作为叙述者和隐藏作者于一身的,他的所见即是他的所写,但是到了第二个故事,叙述者变成了布尔金,隐藏作者仍然是第一个故事里的作者,这正是基于上述叙事视角的转变带来的变化。尽管作者在这两个故事里都是作为隐含作者出现的,可是在至关重要的第二个故事里,作者是成为了观众的角色,他把叙述的话语权力让渡给了布尔金,因此,在这两个故事的过渡时候,读者便能明显地感觉到作者与文本若即若离的关系。《套中人》的故事情节叙述中作者总是时不时地插进去,借着叙述者之口来发表自己的见解。当布尔金谈到给别里科夫送葬的时候,布尔金的心理描写刻画的极其生动:“这时候他躺在棺材里,神情温和、愉快、甚至高兴,仿佛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进了一个套子里,从此再也不必出来了似的。……老实说,埋葬别里科夫那样的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我们从墓园回来的时候,露出忧郁谦虚的脸相,谁也不肯露出快活的感情。”这不仅是布尔金的语气,更是作者自己的感想。观众只是看到了台上的布尔金,却忽略了幕后的操纵者,台上大幕的遮挡疏远了观众和主持人的距离,“在阅读这场迷雾重重的猜谜游戏中,我们猜测的意义在于什么呢?我想是倾听。不论一个小说家是藏在叙述者后面,还是藏在一个观察者后面,作家的声音从未真正地沉默过。”看似是布尔金一个人的思想陈述,其中隐藏着的却是作者的内心世界。
二、作者与文本空间隔离的美学效果
距离产生于因为故事叙述视角的转变以及由此带来的叙述者的转变,叙事视角的转变是源于作者表达的需要,与此同时,这样的转变也带来了不一样的美学效果。小说采用了一种嵌套的结构模式,也即“叙述之上的叙述”。可以说,这篇小说是由两个故事组成的,第一层故事只是一个外壳,读者通过这个故事并不能得到实质性的内容,而第二层故事才是经过层层剥离后得到的货真价实的“果肉”。作者摒弃了一开始就让读者猜到自己写作意图的方式,借助嵌套的故事模式,不顾人们刚开始时候的“山穷水复”,以达到读者最终能够得到最大效果的“柳暗花明”的审美愉悦。如果单纯是布尔金自己叙述,那么对于作品主题的表达就显得单薄许多,布尔金的故事的讲述剥除了读者的主观性,伊万尼奇只能顺着布尔金的讲述了解别里科夫的状况,留下很小的想象空间。但是实际上,作者的写作初衷即确立起了对于自我生命的反思和对现实人生的生命关怀,他们对生活的介入是必然,也是必需的,而且每一部叙事作品都是由一个视角展开的世界,因此,作者的介入总会在视角的选择中暴露无遗。
在叙事中,作者经常通过叙事视角把自己对世界的感知和内在的生命体验投射到作品中去,但这并不等同于这个投射像光线一样是直线性的,相反,它是“在复杂微妙的层面中,对作者投射的眼光、角度进行多角度折射和深刻曲变。”契诃夫也是如此,但是出色的文学作者都在亦真亦幻之中,在表现自我和隐藏自我之中显示出精湛的才华。《套中人》的第二个故事就是经过了作者的精心的过滤和加工之后才呈现给我们的一个结果。作者站在一旁不发声,让观众把注意力集中到布尔金的身上,以至于迷惑读者,让读者以为这就是布尔金讲述的故事。契诃夫的小说用他精心布置的语言,给读者营造了一座语言和思维的迷宫,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但在小说里,叙事视角作为一种观察角度或情感傾向的体现,无疑给我们打开了一扇可以窥得作者内心世界的门窗。
三、结语
契诃夫在“小人物”小说中精心设计的这两种空间的关系,给他的小说带来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审美感知,正是由于在视觉上和心理上的距离,才使得读者在审视他的小说时,需要自己努力地缩小这些刻意为之的距离,在作者的“偏离”与读者的“回归”的圆形探索的运动中,读者才能真正感受到了契诃夫“小人物”小说的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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