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宁
判断一个人,要看其“所为”,更要看其“不为”。孔子说:“听其言而观其行。”(《论语·公冶长10》)其实,“观其行”,不仅要看“做什么”,更要看“不做什么”。
比如,判断君子和小人,如果只看是否谈仁说义,很可能看错;如果再看一下能否做到不“巧言令色”,就会准确得多。这背后的逻辑是,君子一定不是“巧言令色”之人。
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判断方法:一个人的“不为”,更能显示他的品质和底线。
弟子子游(言偃)在武城主政,孔子问他发现了什么人才没有。子游回答:“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於偃之室也。”(《论语·雍也 14》)意思是说,有一个叫澹台灭明的人,行路不走小道,除了公事,从不到我屋子里来拜谒。从不为私事而拜谒长官一事,子游看出了澹台灭明的品质。
另一个例子。弟子子路和冉求都在季府做事。有人问孔子,作为臣属,他们对季氏一定唯命是从吧?孔子回答:“弑父与君,亦不从也。”(《论语·先进24》)这是对自己弟子的信任,相信他们有底线,杀父弑君之事,决不会跟着干的。
为什么从一个人的“不为”,比“所为”更能看出其品质和底线呢?
在孔子看来,人之贤与不贤,不在于是否比他人在某一方面强多少,而在于是否“知止”。何谓“知止”? “子曰:‘于止,知其所止’”(《礼记·大学》)——知道自己的行为应该在哪里停止。
在这一点上,荀子有过更详尽的论述:“君子之所谓贤者,非能遍能人之所能之谓也;君子之所谓知者,非能遍知人之所知之谓也;君子之所谓辩者,非能遍辩人之所辩之谓也;君子之所谓察者,非能遍察人之所察之谓也;有所止矣。”(《荀子·儒效》)就是说,贤者不是比别人更能干、更多知、更雄辩、更洞察,而是懂得“有所止矣”。其实,人类文明发展的核心,是“知止”——知道人类行为的界限在哪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然,所有的社会进步、科技发明和经济发展,都会走向文明的反面。
冯友兰曾说中国哲学在认识论上有一种“负的方法”——某一事物,不能直接讨论时,只说它不是什么,从而显示其某些本性(《中国哲学简史》)。孔子对人的判断,也可谓一种“负的方法”——观其“不为”,也就更能判断其“所为”。
判断一个人如此,判断一个组织、一届政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