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西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制造业是中国国民经济的重要主体。2010年中国制造业产出占到全球制造业总产出的19.8%,超过了美国,跃居制造业世界第一大国。自2013年至今,中国国内制造业产值增速维持在7%左右,虽较21世纪前10年的增速有所放缓,但体量持续增大。工业与信息化部于2013年公布,中国在500多种主要工业产品中,超过220种的产量位居世界第一。2015年5月19日,国务院正式发布了《中国制造2025》(国发[2015]28号),部署全面推进实施制造强国战略。中国制造业在改革开放以来持续保持快速、强劲的发展态势,逐步有序地建立了门类齐全、独立完整的制造业产业体系,有力推动了国家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综合国力明显增强。据国家统计局发布,2017年中国制造业总产值达到24.27万亿元,全年同比增长7.0%,占当年GDP的29.34%。
进入21世纪,中国经历了国有企业重组改革,开始了新型工业化道路的探索,提出经济发展方式由外延型向内涵型转变,明确可持续发展。在该时期,中国固定资产投资继续扩大,制造业结构发展不平衡,呈现出重工业化倾向,需求矛盾激化。资本争相涌入能源、化工、原材料行业,上游产业膨胀,制造业能耗飙升,低效率的制造业发展特征显现。由于改革开放遗留的区域产业差距,东北、西北地区的制造业发展困境突显。21世纪的前10年,中国制造业对外依赖程度进一步提高,但在嵌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时被“低端锁定”,参与全球利益分割的程度低。随着制造业大规模外流和世界经济服务化趋势,中国经济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迫在眉睫,而研判国内制造产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的参与方式和位置,对于中国经济结构性改革和融入全球治理有着重大意义。
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ted Nations Industrial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UNIDO)曾权威指出:“全球价值链是指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研发、制造、营销、回收商品或服务并为实现这些产品价值而连接在一起的全球性企业网络化组织链条,其中涉及原材料的采购和运输、中间投入品与最终产品的生产和分销以及商品或服务的最终消费和回收处理的全过程”。全球价值链包括所有参与主体和生产经营等活动的组织模式与价值分配方式,并且通过专业化的流程体系与链条分工内的供应商、合作伙伴以及客户进行对接,以支持参与主体企业的运行能力和效率,而遍布于世界各地并嵌入全球价值链的跨国企业时时刻刻都进行着从产品研发设计、生产制造、市场营销、售后服务到最终回收利用等一系列连续的多种增值活动;全球价值链主要是基于价值纵向维度来研究全球经济组织与生产分工联系,而全球生产网络则从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来映射全球经济组织与生产分工联系,因此描述的全球经济形态更为立体复杂;传统的全球价值链分工理论特别强调价值层面的解析,很多现有研究在分析全球价值链治理路径时将价值链的产品架构和功能架构进行分解,以求寻找攀升价值链高端节点的实现思路[1]。全球价值链多维度的构建也有利于多产业链的整合分析。
各国学者纷纷采用不同的指标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进行定量分析,以判断其治理模式。涂颖清在研究制造业升级时利用RCA等指数对中国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和所处全球价值链地位进行了分析[2];Wana Z等在研究中则是用出口的商品结构相似度指数来考量一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不同位置,通过对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出口商品结构相似度进行比较,进而研究判断一国产业与全球价值链高端节点上的相对距离,并给出了一种参照[3];诸多学者通常都是采用间接性、替代性指标来测算一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位置,虽在一定程度上能帮助分析某些国家或地区的某些产业在全球经济中的发展状况,但是对于某一具体行业的详细探讨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相关数据的获取与整理难度较大。除此之外,GVC地位指数是研判一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位置的重要指标与方法,有些研究还通过借助Kaplinsky等的升级指数来衡量制造业升降级的动态状况[4]。
在关于全球价值链分工与制造业升级路径的研究中,王玉燕等运用工业行业面板数据,测算出工业转型效果整体呈上升趋势,GVC嵌入程度的加深有利于推动中国工业转型升级,但对劳动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影响最显著[5];Andrew对马来西亚的制造业进行了国际生产分割方面的研究,结果表明国际生产分割有利于制造业技术进步,也有利于提升该国的全球价值链地位[6]。
随着全球价值链概念在国际学术界得到越来越多的热议,越来越多关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研究也相应引起了诸多学者的关注,而这方面的研究也是全球价值链理论的核心问题之一。为了和原有的国际分工形式相区分,突出不同利益主体在全球生产网络中专业化的差异性,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概念已进入了相关研究视野[7]23-26。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与传统国际分工形式的主要区别在于:全球价值链分工更加强调以跨国公司为代表的企业主体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价值位置,打破国家主体范畴,并将视角转向于企业微观主体。
制造业的产业升级问题应纳入世界经济的范畴,解析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分工位置和在全球价值链中的附加值来源。基于总出口附加值的解析是研究一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位置的重要视角,通过对全球价值链参与(GVC-Participation)指数、全球价值链地位(GVC-Position)指数、国内附加值比较优势(RCA-DVA)指数的分析,以研判中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方式和历史演进。
Koopman等人把总出口分解为三个大部分:国内附加值、从国外返回的国内附加值以及国外附加值,国内附加值和国外附加值部分继续细分为最终产品和中间品投入,以明确出口附加值的来源与去向[8];而TiVA数据库则把从国外返回的国内附加值部分划入到国内附加值部分,即国内附加值部分由国内直接附加值、国内间接附加值和从国外返回的国内附加值三个小部分组成,国外附加值单列。综合Koopman等的研究和TiVA数据库,确定总出口附加值的分解框架(见表1):
EXGR=DVA+FVA
=(DVA_DIR+DVA_FX+RIM)+FVA
=(DIR_FNL+DIR_INT)+(FX_FNL+FX_INT)+RIM+(FVA_FNL+FVA_INT)
(1)
表1 总出口附加值分解表
注:根据Koopman等人的研究与TiVA数据库整理而得。
附加值贸易(Trade in Value Added,TiVA)数据库由OECD-WTO联合发布,旨在更好地追踪全球生产网络和供应链;TiVA数据库包含一系列衡量国际贸易流量和最终需求的附加值指标;该数据库来源于OECD国际投入产出(ICIO)数据库,共收录了63个国家。1995—2011年的相关数据来自TiVA数据库2016版,2012—2014年相关数据来自TiVA Nowcast,以最新的TiVA基准年(2011年)进行的估计预测。
参考OECD对制造业的研发密度分类和尹伟华的研究分类[9],本文选取TiVA数据库中12大门类制造业行业,并将其划分为低技术(LL)、中低技术(ML)、中高技术(MH)和高技术(HH)四个技术层次(见表2),其中低技术制造业包括食品、饮料及烟草业,纺织品、皮革及制鞋业,纸、木材制品及印刷业和其他制造业及回收加工业四个行业,大多具有劳动密集型特征;中低技术制造业包括石油加工及炼焦业、橡胶塑料制品业、非金属矿制品业、金属制品业四个行业,大多具有资源密集型特征;中高技术制造业包括化学及化工业、机械设备制造业、运输设备制造业三个行业;高技术制造业则为电子和光学仪器制造业。
表2 制造业产业代码、名称及技术分类表
基于对总出口附加值的分解,Koopman等提出了“GVC参与指数(GVC-Participation Index)”[8],GVC参与指数被定义为出口中间接附加值和包含的国外附加值二者之和所占比重,即:
(2)
1.中国制造业总体GVC参与指数分析。中国制造业总体GVC参与指数基本保持在0.74之上,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程度较深。在2011年之前,中国制造业深入全球生产网络并参与国际分工,且在GVC参与指数上表现出不断深化的上升趋势。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国内进行了大规模的国有企业重组改革,这导致制造业出口中的国内间接附加值率(前向参与指数)随之小幅下降,尽管国外附加值率(后向参与指数)在增长,但由于出口导向型外贸战略伊始增长并不明显,两方面的双重因素共同导致了20世纪末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程度减弱。随着中国加入WTO和经济全球化的推动,制造业出口中的国外附加值率增长先于国内间接附加值率的增长,国有企业结构的调整为21世纪之初的国内间接附加值增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2003—2009年,中国制造业总体的前向参与指数由0.244 7持续上升到0.400 2;相反,后向参与指数则由0.511 4持续下降到0.391 1,该时期中国制造业的参与程度并没有出现下滑趋势,这主要得益于国内贡献的间接附加值率增长,而中国制造业也在该阶段出现了由全球价值链下游位置向上游位置攀升的初步势头。从2011年到2012年,中国制造业总体的GVC参与指数出现了大幅下滑,由于世界市场的持续低迷,后向参与指数不断下降,又因为国内产业结构的再次调整,前向参与指数也出现了小幅降低,而两次供给侧方面的产业结构改革都显著影响了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分工程度,前向参与变化是第一次(1995—1997)下降的主要原因,后向参与变化则是第二次(2012—2014)下降的主要原因(见图1)。
图1 中国制造业总体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图
中国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的国外附加值率呈现收敛趋势[10],制造业在2003年以后也表现出后向参与指数的明显下降,中国制造业总体对国外产品和服务的依赖性在一定程度上逐步减弱。随着中国市场开放,吸引了大批外资参与中国生产,中国制造业的国内间接附加值增长明显,以前向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势头得到显现,而目前的中国更加注重在国内阶段增加制造业出口的附加值。
2.中国制造业分行业GVC参与指数分析。从中国制造业分行业数据来看,电子和光学仪器制造业、石油加工及炼焦业、化学及化工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程度较深,GVC参与指数于2014年分别为0.809 0、0.807 8、0.793 3,但石油加工及炼焦业作为中低技术制造业,依靠大量的本国间接附加值或国外附加值,也即依靠国内大量的能源资源投入或大批进口国外相关中间品来进行生产,其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程度在持续下降;相反,中高技术的化学及化工业与高技术的电子和光学仪器制造业表现出参与度整体上升的趋势,但从2012年开始出现微幅下降,这主要是由于来自国外的附加值率下降。有研究表明:机械运输设备、电子和光学仪器设备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率年均增长速度由2000年的43%上升到了2014年的90%,而有色金属冶炼行业则呈现出下降的趋势;中国制造业已经在技术含量较高的行业开始以前向参与的方式深入全球生产网络,直接表现为该行业的国内间接附加值率上升和国外附加值率下降,以国内的生产来满足国内中间品的投入,以减少对国外的依赖;非金属矿制品业却表现出极低的国际参与程度,多是因为国外附加值率很低,中国在玻璃、陶瓷、石材等方面多是自给自足,即使出口这类产品,其隐含的国内间接附加值也不高(见图2)。
图2 中国制造业分行业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图
其余行业的GVC参与指数多集中在0.65~0.75之间,其中的低技术制造业并没有很高的参与程度,这类行业多是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依靠劳动力优势承接国际转移,参与分工的能力有限,而中高技术制造业整体要略高于中低技术制造业。总体看,中国制造业依据技术层次,表现为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由技术含量高的向低的递减。
3.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的国际比较。中国在1995年、2001年、2008年、2011年的GVC参与指数排名分别为第2位(0.744 3)、第4位(0.744 5)、第2位(0.782 6)、第3位(0.787 4),基本在全球中拥有着极高的生产参与程度,东南亚的一些国家和中国香港也有着极高的排名,开放力度很大,而世界发达经济体如美国、英国、德国、日本等连续多年在GVC参与指数中的排位很不理想,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原因在于这些国家在某些领域或行业拥有着绝对高的生产分工地位,充分发挥国际比较优势,但制造业总体并不明显,比如日本在高技术的电子和光学仪器制造业。中国和一些新兴发展中国家则表现出相同的分工参与特征,制造业各行业的GVC参与指数都相对较高,而发达国家经历过“相对粗放集中”的参与后会充分突出本国制造产业的优势(见表3)。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虽然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占据主导位置,但从时间序列看其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相对较低,排名靠后。1995—2014年,美国和德国的GVC地位指数最大值分别为0.617 2和0.638 6,最小值分别为0.560 7和0.574 5;而新兴发展中国家近些年则表现出较高的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如中国、印度、巴西,1995—2014年的GVC参与指数的平均数分别为0.727 1、0.714 6、0.690 0,究其原因多是新兴发展中国家拥有巨大的市场和生产要素禀赋,在嵌入全球生产网络中多是承担加工组装的角色,必然伴随着巨大的货物吞吐量,其国内间接附加值和来源于国外的附加值高于发达国家,而发达国家则控制关键节点就可以主导整个产业链,产品的国内直接附加值占比较大。2011年,中国的国内附加值(直接与间接)仅占总出口的12.5%,而作为全球制造强国的美国和德国的指标分别为18.6%和18.9%。因此,参与程度并不能反映一国在全球生产网络的制高点位置。
表3 2014年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排名前30位国家表(地区)表
基于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的分析,只能依据出口附加值来判断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和演进变迁,却无法准确判断该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位置与国际竞争力。
在Daudin对一国出口产品全部价值按照GVC进行“附加值”分解的基础上[11],Koopman等提出测算一国某产业在GVC所处国际分工地位的具体指标——GVC地位指数(GVC-Position Index)[8],即:
(3)
其中GVC_Positionir表示r国i产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位置;IVir表示r国i产业的间接附加值出口,即r国i产业出口到别国的中间品贸易额;FVir表示r国i产业最终产品出口中所包含的外国进口中间品价值;Eir表示r国i产业以附加值来计算的出口额。该指标数值越大,表示一国或地区的某一产业位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上游位置;数值越小,表示一国或地区的某一产业处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下游位置。
1.中国制造业总体GVC地位指数分析。由于中国出口中的国内间接附加值率先降后升而国外附加值率先升后降,中国制造业GVC地位指数呈现“V”型或“L”型发展趋势。整体看,中国制造业GVC地位可分为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1995—2003),中国制造业GVC地位指数持续下滑,到2003年降到最低点-0.194 2,该时期是中国实施出口导向型战略的初期,以“大进大出、两头在外”的组装加工贸易方式为主,直接表现为制造业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率不断降低,而国外附加值率持续上升,中国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加深,但分工地位却不断向低附加值的下游转移;第二阶段(2004—2009),中国在承接大量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产业后开始国内产业结构的调整,并在全球化进程加快的浪潮下持续深入全球生产分工,减少对国外附加值的依赖而增加国内附加值,中国制造业整体呈现向全球价值链上游位置的攀升,截至2009年,中国制造业GVC地位指数表现出标准的“V”型发展趋势;第三阶段(2009年以后),随着世界金融危机的爆发,经济疲软波及全球,进出口贸易受阻严重,中国制造业的出口附加值率下降,其中国外附加值率的下降幅度大于国内间接附加值,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被迫削弱,但在“休养生息”的同时仍表现出微弱的全球生产分工地位的上升,2014年,中国制造业GVC地位指数继2009年(0.006 5)再创新高,测算值为0.011 4。由图3不难发现,中国制造业GVC地位指数呈现出“右偏V”型(右长尾)的发展态势,近年来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会阻碍制造业的转型和国际分工细化的大趋势;相反,在一段时期的结构调整之后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分工位置将会得到提升,价值链攀升的动力也将更加强劲(见图3)。
图3 中国制造业总体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图
2.中国制造业分行业GVC地位指数分析。从中国制造业分行业的GVC地位指数看:1995—2014年,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国际分工地位表现出向上游转移的特征;1995—2002年,是中国实施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的战略初期,工业化水平低,低技术制造业的GVC地位指数高于中低技术、中高技术和高技术制造业,价值链上下游位置依据技术含量分割明显,主要出口的产品为原材料和耗费大量劳动力与资源的部分中间品,附加值极低;2003—2009年中国已经加入WTO,对外开放力度持续加大,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不断加深,制造业各行业的GVC地位指数出现了显著的攀升,制造业的国内间接附加值增长速度大幅超过来自于国外附加值的增长,中国制造业在价值链中逐步缓慢向上游转移,机械设备制造和运输设备制造行业在该阶段从下游向上游攀升的趋势显著,但以电子和光学仪器制造为代表的高技术制造业仍处于下游位置,高端环节攀升动力不足;2010年以后,由于国际金融危机的负面影响全球市场疲软,中国产业急需进行调整转型以应对不景气的国际市场,中国制造业基本确定了以低技术行业占领全球价值链相对上游位置、高技术行业努力攀升的格局(见图4)。
图4 中国制造业分行业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图
中国制造业各行业在国际分工格局中的地位明显,以劳动密集型行业为代表的低技术制造业的GVC地位指数始终最高。按照技术等级分类,低技术、中低技术、中高技术和高技术制造业的GVC地位指数表现出显著的水平差异,越是技术含量低的制造行业,其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地位指数就越高,而以电子信息和光学仪器为代表的高技术制造行业的GVC地位指数始终小于0,即国内间接附加值比重小于国外附加值比重,技术复杂度越高的产业对进口投入的依赖性就越强[10];进入新世纪以后,除高技术以外的三类制造业都表现出明显的GVC地位指数攀升,加入WTO并积极参与全球化是其主要原因,出口导向型的外贸战略使得国内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得到充分发挥;而2003年以后,高技术制造业GVC地位指数迅速上升,这主要得益于中国对科技创新以及高端人才的重视,但国内附加值部分仍然来源于人力资本;但在近年来表现出疲软的态势,可能是由于全球经济不景气和中国目前并没有形成较为成熟的科技创新机制所导致的,再加上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使得产业转型的表现更加不明显,甚至出现停滞现象。中国高技术制造业的GVC地位指数出现了“先降后升”的变化特征,且明显为负,这表明了中国高技术制造业位于GVC相对下游位置,即主要通过进口大量中间品参与全球价值链组装加工低端环节(见图5)。
图5 中国制造业分技术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图
综合行业分解和技术分类的研究,中国制造业在20世纪90年代依靠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直接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低附加值节点,以加工组装环节为突破口,承接发达国家的产业转移,主要表现为低技术制造业的GVC地位指数略高于其他制造业行业;进入21世纪,中国制造业在原有的全球价值链节点上进行攀升,通过“干中学”不断提升国内附加值,特别是间接附加值部分,深入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目前,中国正在进行供给侧结构性调整,以劳动力和原材料为贡献来源的低技术制造业的价值链地位攀升有限,且同比其他行业已处于较高位置,在该轮改革中以中高技术和高技术制造业为代表的研发创新和品牌运营,将会是之后持续嵌入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的发力点。
3.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国际比较。从表4可以看出: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的分工地位并不高,“金砖五国”中只有中国被挤出在20名之外,2014年排名23位,GVC地位指数仅为0.011 4,远低于第一名的印度尼西亚(0.299 4);美国、日本、意大利是世界制造业强国,位于前20位,国际分工程度与全球价值链地位理应很高,但排名中等并不理想;英国、德国制造业GVC地位指数甚至低于中国水平;相反,印度尼西亚、巴西、印度、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却名列前10位,这些国家的制造业表现出了极高的全球价值链地位。从2014年的截面数据看,GVC地位指数靠前的国家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西方传统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这些国家依靠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强势占据全球生产网络的高端节点;另一类是自然资源禀赋充裕的国家[10],而这些经济体则是依靠初级产品的上游投入(自然资源在制造业生产过程中作为一种极为重要的要素投入)来增加国内间接附加值,同时这些国家从事资源密集型制造业又会挤出一定的国外附加值,这是由资源密集型产品的特征决定的;大部分亚洲发展中国家(中国、越南、泰国、南亚一些地区),还有墨西哥以及后来加入欧盟的一些国家通常会使用大量的进口品来生产出口的最终产品,然而大部分发达国家和出口自然资源的国家(俄罗斯、印度尼西亚)很大程度上生产出口的中间品[8],东亚国家生产那些被国外进口者直接吸收的中间品而表现出非常低的国内附加值;相反,这些国家生产的再出口给第三国的中间品却表现出大量的国内附加值,尽管这部分附加值在国内附加值中较小,但是在出口的国内附加值中却占据着大量的份额,因此这些东亚国家被称为亚洲新兴工业化国家。
综上所述,依靠先进的技术与管理经验和从事资源型制造品都可以使得一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向上游位置转移。前者是通过技术升级来转型产业,是一种可持续的常规路径;后者则是通过自然资源来生产用于下游加工的中间品,同样使得出口产品表现为上游位置的特征,但这是一种不可持续的发展方式,是以牺牲环境换取的虚高国内间接附加值,是伪的价值链攀升。1995年,中国制造业GVC指数排名56位,到2008年升至24位,表现出上升的趋势。中国对资源密集型集中的中低技术制造业管制严格,从事资源型初级制造品对于中国制造业GVC地位的攀升影响并不明显,而更多的是基于技术创新和管理经验变革所带来的国际生产分工演进,但目前中国制造业出口中仍隐含了大量的国外附加值[12]。
表4 2014年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排名前30位国家(地区)表
传统的显性比较优势(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RCA)指数是指一国部门的出口占总出口的比重,相对于全球该部门出口在全球总出口中比重的比较值。从全球价值链分工视角看,传统的RCA指数并没有反映出部门出口中的国内间接附加值和国外附加值部分。基于传统总值核算法测度的制造业RCA指数与基于贸易附加值核算的RCA指数大相径庭,在细分产业并研究产业国际竞争力时容易产生统计意义上的“幻想”[13]。价值链分割程度较高的行业,传统总值核算法对贸易数据的扭曲与失真更为严重,电子与光学仪器制造业的总值贸易与附加值贸易的背离程度高达260.35%[14]。因此,王直等提出了一种测度国内和国际生产分工的显性比较优势新指标(RCA_Value Added)[15]。本文借鉴RCA_Value Added指数,并定义新的RCA指数以包含一国部门出口的间接附加值并剔除国外附加值部分:
(4)
低技术制造业在国际市场上具有极强的国内附加值竞争力,但竞争能力的下降态势明显,因低技术制造业是以劳动和资源密集型产业为主,科技含量极低。21世纪之交,中国依靠廉价的低技能劳动力和丰富的自然资源承接了大量低附加值制造产业,这些产业的国内附加值大多来源于简单的人工劳力和低价的初级资源。随着中国劳动力优势的逐步丧失和环境规制力度的加大,这类产业的国际竞争力极其有限。
中低技术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竞争力一直围绕着1.0较为平稳地波动,其中大多是一些依靠一国能源资源发展的中低端制造业,如炼焦与石油开采、金属制品等,人力资本投入和科学技术创新在短期内对该类产业的影响极小;而中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拥有较为充裕的资源禀赋,但人均拥有量又不是那么高,因此该类产业的国内附加值在全球市场上表现为一定的竞争力优势,大多产品以初级产品和中间品的形式呈现。
中高技术和高技术制造业表现出明显的国内附加值竞争力上升趋势,其中以电子信息与光学仪器制造为代表的高技术产业优势更为突显,增加创新投入可以提升制造业转型绩效[16]。在2001年加入WTO后,低技术与高技术制造业在国内附加值方面的国际竞争力表现出截然相反的走势,而这些国内附加值的增长依然来源于国内丰富的劳动力,很可能是由于低技术制造业的要素市场日趋饱和而转移了少部分加工组装活动到高技术制造业,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和工人技能的提升,更多的劳动力参与到高技术制造生产中,但贡献国内附加值的本质源头依然是加工组装环节[13]。截至2011年,高技术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竞争力为2.38,在国际市场表现出极强的竞争优势,高于同期的低技术(1.78)、中低技术(0.96)和中高技术(0.91)制造业指标。
基于对国内附加值(DVA)的国际竞争力分析(见图6),低技术和高技术制造业表现出极强的国际竞争优势,但下降和上升趋势不同,国内要素投入已经开始从技术含量低的产业向技术含量高的产业转移,但制造业整体仍对处于全球价值链上游高端节点的研发设计和下游高端节点的品牌运营把控不足;而中高技术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竞争力也在上升,尤其是通用设备和交通运输设备为代表的产业在国际上逐渐表现出竞争优势。因此,中国应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把中高技术产业和高技术产业作为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突破口,在增加国际竞争力的同时快速占据全球价值链的高附加值环节。
图6 中国制造业分技术的国内附加值竞争力指数图
基于以上对总出口附加值的分解,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分工位置和升级状态得以解析。针对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所处的境况,现总结如下:
从制造业整体看:一是中国制造业整体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程度较深,并表现出深入全球生产网络的趋势在不断上升;二是在2009年之前,中国制造业出口中的国外附加值率高于国内附加值率,近年来从事低价值环节的组装加工,国内附加值逐步成为中国制造业总出口价值来源的主体部分;三是中国制造业GVC地位指数呈现“右偏V”型发展趋势,经历过粗放嵌入全球生产网络的阶段,国际分工地位表现出向上游攀升的特征,正反转提升其国际分工地位。
从分行业看:一是中低技术制造行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趋势在下降,相反中高技术则表现出上升趋势,中国制造业已经在技术含量较高的行业开始以前向参与的方式深入全球生产网络,而低技术制造业并没有表现出很高的参与程度;二是目前中国低技术制造业的国际分工地位相对于高技术制造行业较高,而技术含量越高,在这20年间的国际分工地位攀升幅度也越大,高技术制造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攀升更为强劲,这都源于技术进步。
从国际比较看:一是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位居世界前列,开放程度之大,这是发达国家在早期价值链攀升中普遍具有的表现,但经历粗放参与后要突出本国优势产业;二是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还相对很低,与位居前列的参与程度相差甚远,中国制造业在不断开放并融入全球生产网络的过程中,获取的附加价值相对较少,中间投入品多来自国外,但这种境况正在改善且进度较为缓慢。
从国内附加值竞争力看,高技术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竞争力提升显著,中高技术制造行业其次,低技术制造行业的指标虽然普遍较高,但呈下降趋势。
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已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快速、大规模的变革,虽然制造业产业在国内发展过程中也取得了不少成效,产业体系日趋强大,并有一定的市场占有率,全球化趋势也逐渐明显,但在嵌入全球价值链的进程中遭到了以发达国家领导型跨国企业为代表的低端锁定困境。因此,中国国内的制造业企业在产业转型升级的路径中必须要突破低端锁定困境,要在全球价值链的低端节点向高端节点不断攀升,要在嵌入全球价值链的高端生产环节后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治理,而突破困境进行攀升的过程方是实现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