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往事痴心系故国 梦繁华名士品荣枯

2018-12-16 10:21谭文静
课外语文·下 2018年11期

【摘要】晚明時期,小品文兴盛,概以其篇幅短小、语言凝练、情感真挚、意境幽远而胜,小品文之集大成者,首推张岱。现存张岱散文集有三种,为《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前者更似真散文,后二者则类随笔。

【关键词】儒家济世情怀;道家自由理想;佛家持守本真

【中图分类号】G643 【文献标识码】A

陶庵者,张岱之自号也;梦忆者,思旧朝之往事也;《陶庵梦 忆》,先生之念故园、抒挚情也。《陶庵梦忆》一书,真可谓读解张岱人生之镜像。市井田园、霜雪山川、禽鸟风月、画师优伶,无不入于陶庵先生之笔下,其所以意美而含情者,先生之所历丰而才思足也,读书但觉其中滋味甚美,令人不由叹赏,字词里自剖,段落中真情,篇章内深悟,非仔细品味则不得也。从书序观,先生乃追怀往事,并叙胸中之情,而此情与书中具体篇目所述之情有不同,不乏儒、道、佛三家思想。先生生于世代簪缨之家,自幼聪颖多才,又涉猎甚广,自云“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自为墓志铭》)。还喜游历,更广交友人,遂眼界与思想极为宽广而深厚。欲剖析先生之文化心态,不得不将书序一文与儒、道、佛三家思想联系来看。

一、志存“补天”:儒家济世情怀

先生开篇即言“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心中余悲,环境艰险,索性过上野人生活,先生之旷达超然,可见一斑。然又仿陶潜作《自挽诗》,真欲引决?抑或自嘲?先生自知耳。其实不然,先生之愿,还在“雕虫”,著书以传后世,实为“名心”一点,此似太史公之“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其中之意,著者自能明矣。

既生于簪缨之家,必熟读儒经,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之终极价值。先生虽不似孔孟之崇德慎独,追寻君子之道,相反,或求甘旨轻暖,或慕声色繁华,若为孔老夫子所见,岂不哀叹连连?然此并非先生之真性情。看似与儒家相去甚远,实则借此抚慰现实世界所见之疮痍,于内心深处,仍以儒家价值标准要求自己。历朝历代文人,由于长期受到封建正统文化熏染,大都秉承着儒家的价值追求与人格理想。纵外在诸事不利于己,但自思尚有未成之业,遂排除艰险,于困顿劳苦之中著书以记旧朝事,此所以《石匮书》传世也,此书不似正史完备记述朝代历史,但实为观览崇祯朝与南明小朝廷不可或缺之书。之所以著书,欲将家国离散之悲与朝代兴废之理注于其中,既给予后人启迪,又能立言以流传后世,先生之儒家情怀,于此可见也。

二、逍遥任真:道家自由理想

不同于儒家之热烈积极,道家崇尚清静无为、恬淡自持、淡然无争,进而达“心斋”“坐忘”之境。《陶庵梦忆序》一文,虽为已对儒家理想追求内化于心的张岱所作,但其中潜藏之道家精神,未尝不可见。如“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之句,与其说此乃先生为现实困境所迫而不得不披发入山,倒不如说为先生对世俗羁绊之摒弃与傲视,“瓶粟屡罄,不能举火”, 即便断炊,仍旧坚持生活。而至“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则故旧之鄙俗与委蛇便跃然纸上,以先生之性情,恐其不复与故旧交也。先生叙隐遁山林之字并不多,但仍可想象其栖隐生活,或与山林禽鸟对话,或纵酒而歌,抑或端坐而思著书之事,此中自由,亦只先生能自得。昔日生活固然繁华,终只能得到物质层面之享受,多为感官之乐所囿,心中仍是空空无一物,思想极不自由,直至亲历山河破碎和江山易主,与不可预知的人生变节,才如梦初醒。尽管如此,陶庵先生并未自甘沉沦,乃是择“佳处”自由而居,保持心静,与世无争,所乐者,游历山水,餐饮自然之精华。

三、梦幻泡影:佛家持守本真

自佛教传入中国,流传之广与影响之大甚为惊人,其所重者,以精明要义剖析人生诸象,遂有因果报应、生死轮回、无常无我之说。读罢《陶庵梦忆序》全文,可知陶庵先生对佛理精研颇深,对人生诸事皆能彻悟,荣辱得失,旧朝新主,一言蔽之,无常而已。

作为序文,自然要交代著书缘由,先生已明言著书之由:“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车旋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问佛前,一一忏悔。”可见,先生书写往事乃为“忏悔”,即在佛前检视种种罪案。忆生平,总似黄粱美梦,梦中便好,然梦醒后终于无奈,更无法消受。先生喜用梦,概以梦恰能观照此人此生,于是还有西陵脚夫破瓮而想“得是梦便好”,寒士中式而自啮其臂“莫是梦否”,一恐其是梦,一恐其非梦,先生如此这般执着于梦,梦真能给予人以无穷之力乎?于他而言,梦便是人生,梦便是生命。书之所以能传,在先生之“慧业”与“名心”也,将著书说成慧业,可见著书之重要。回望人生,纵然似大梦一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醉似幻。而在清醒之余,还应有所作为,将诸种感受心理诉诸笔端,揭开幻梦之幕,还原本真自我,当行则行,不当行则止,亦不失为佛家对先生之馈赠。

黍离之悲,兴亡之叹,历来都为文人贤士咏叹之主题,纵然年代已远,而今读之,尚存其悠远意味与细腻深情。《陶庵梦忆序》一文,真能写陶庵先生之真性情与真精神也。

参考文献

[1]李灿朝.论张岱的风俗小品[J].文学教育(上),2011(11).

作者简介:谭文静,女,1994年生,重庆人,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学科教学(语文)。

(编辑:张晓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