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
前几年,我的朋友S计划赴美生子,尽管她当时并没有男友。但在她的计划中,一个靠谱儿的精子提供者似乎是最easy的环节。“成为美国公民、享受180多个邦交国入境免签证或落地签证待遇、享受美国13年免费义务教育、低门槛、低学费进入美国名牌大学,父母以监护人身份申请移民。”在S滔滔不绝向我“安利”时,俨然已经将生孩子视作一笔绝佳的投资。
近年来,一条庞大完整的赴美生子产业链已然形成,并逐渐显露出复杂微妙的一面。汹涌而至的中国孕妇为这个产业链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也超出了它原有的承载能力。S最终没有成为赴美生子大军中的一员,虽不乏追求者,但她在一段段恋愛旅程中,并没有找到“值得”与他赴美生子的那一个。如今,S马上奔三,她的父母已经把她归入“剩女”行列,S很久没有再提起赴美生子的计划了。前几日,跟S吃饭,S突然宣布“要去美国冻卵”。她说的兴高采烈,没心没肺的,“男朋友找不找得到再说,后悔药先给自己吃一颗。”
“冻卵”当然是一种选择,就跟婚姻一样,即使你不会走入婚姻的殿堂,你还是可以拥有做母亲的权利。对S来说,冻卵技术给她更多的时间关注于自己的事业与兴趣,减少了被催婚和被催生的压力,也将生育自主权牢牢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著名的冻卵“代言人”徐静蕾在她39岁那年冻卵,手术前,她正和男友在洛杉矶享受假期。有一天,她忽然想到了孩子的问题,想起大约三年前一个朋友跟她提到过冷冻卵子这项技术。当时听完,她就抛诸脑后了。但是,在被海风吹拂的洛杉矶,时间走到那么一刻,徐静蕾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孩子可以不生,但不妨试一试冷冻卵子,“为自己多存一个选择”。
据有过冻卵经验的人说,真正的手术过程其实很简单:在麻醉药的作用下失去意识,医生会在冻卵者体内取出卵子,迅速将这些直径0.2毫米左右的细胞,放进高度浓缩的脱水冷冻保护溶液中,迅疾又放入液氮里。1秒钟内,卵子的温度由37℃降到零下196℃,由温暖的卵巢被封入冰冻世界。在极寒世界,被取出的卵子将永远保持这一刻的生理记忆。在未来岁月,它的主人可以随时解冻它们,来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但另一方面,冻卵并非广告中所描写那样轻松,仅仅凭借冻卵技术,并不是解决和生育有关的社会压力的方式。我曾经采访过某医院生殖中心的负责人,他提到,中国国家卫计委制定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禁止未婚女子冻卵,只有“有健康问题”的夫妇才可实施冻卵。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冻卵这件事的重要性,有的夫妇使用冷冻卵子成功做出试管婴儿后放弃了保存剩余冷冻卵子的权利,几年后想要二胎再来医院,已经错失了取卵的最佳时机。
另外,使用冷冻的卵子,并不能确保在将来成功地生育一个宝宝。由于冻卵技术的限制和卵子本身质量的影响,不是所有冷冻的卵子都能在解冻后还存活着,而存活下来的卵子也可能无法成功让女性受孕、妊娠,或者因为染色体异常,不被建议使用。
然而,冻卵机构倾向于提供虚高的数据,或者不提供数据,向女性描绘一幅“冻了卵就无所忧虑”的画面。在2017年英国卫报的一篇报道里,受访的一个女性Brigitte Adams就认为在冻卵前并没有获得充分的信息。她在39岁冻了11个卵子,45岁想生育时,发现只有一个卵子存活了下来,而使用它受精怀孕后,还不幸意外流产。她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会行不通,那是我最后的拥有一个自己血脉的孩子的机会。”显然,冻卵可能是你的B计划,但你也需要一个C计划。
尽管冻卵女性总被冠以“为了事业发展而延缓生育”之名,但也有很多人,不是为了专注于事业上,而是找不到合适的伴侣。她们同样受种种外界因素的影响,不得不去选择这个昂贵的、带有不确定性的技术。事实上,冻卵过程给女性身心带来的压力,冻卵本身的费用、跨国冻卵的成本和高昂的“保管费”,几乎全都是由女性个体在承担。
即使你决定冻卵,也不要自以为找到了解决和生育有关的社会压力的方式。“后悔药”也可能失灵,它也只是人们在反思社会婚育观之余的一种“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