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萌
像往常一样的午后,阳光软软的,初夏的风还不算太热,绕过身边,跌在身后的草地上,搅起一阵阵青色的草香。吃饱喝足的午后,我照例要去街上走走。
“小忱!”老杨在呼唤我。老杨很喜欢我,在院里摆摊时总要和我打声招呼。我轻快地跑向老杨。
事实上,他对每个人都很友善。大家见了他,总会唤一声:“老杨,出摊啦!”小孩子呢,只要喊声“杨大伯”,就一定能从他那儿得到点儿小玩意儿,一块糖果啦,青蛙折纸啦,形状奇特的小石头啦……
“来,小忱,”老杨有点艰难地蹲下,掰了一小块火腿肠给我,“唉,连你也这么大了……也是,阿忱抱你回来时,他还上小学,现在都是高中生了。”老杨很喜欢和我聊天,一边聊天,一边喂我东西吃。
“我这条腿一到阴天就难受,也做不了什么。好在守着这个小摊,修修自行车,大家伙儿也都挺照顾我。我呢,也算对大家伙儿有点用处。别看咱这摊子小,邻里街坊的还真离不了……”老杨说着站了起来,挥舞着被车油染黑的洗都洗不干净的大手,仿佛一位将军在指挥千军万马,眼中满溢着骄傲。
这话不假,四邻八舍的不仅找他修车,连小孩子的玩具也常常拿来请他修。而他,只要能修的,从来也不会拒绝。
眼见着来了老主顾,老杨便将剩余的火腿肠掰碎放在我面前,一挥大手:“小伙子,来人了,一会儿见。”说完走向他摆在树下的修车摊。
老杨个子不高,小儿麻痹症让他走路时一瘸一拐,但那种源于对生活热爱的自信与乐观却让他的背影显得很挺拔。怪不得阿忱说老杨的缺陷完全掩盖不住他的光芒。每个热爱生活的人,都是英雄。
大院主干道两旁,生长着几十年的白蜡。郁郁葱葱的树冠形成的绿荫几乎遮住整条路。绿荫下,一张带着象棋盘的小木桌静静地躺着。吃完火腿,我一跃而上,在棋盘边慢慢趴下,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阳光,树影,一片一片,从身上滑落;“抽车”“将军”,声音清清爽爽,钻进耳朵。一切缠绵熟悉,浑然一体,比风还温柔,这就是静美之岁月吧?
“嗨,小忱!”一辆自行车一个急刹车停在小桌旁。蓝色共享单车的车筐里有一大袋糖。我歪歪头,原来是向来以风风火火著称的霖姐。
“哈,又出来玩了?”霖姐蹲下身,摸摸我的头,“可惜你不能吃糖,我也没带别的什么吃的……”她看了一眼塑料袋,笑眯眯地说,“小忱啊,知道不,我那些学生跟我打赌,期中考到年级前三,没想到还真做到了。这不,愿赌服输!”她拍拍袋子,笑容甜美。
“我申请暑假后去新疆支教。老吴也同意了。两年呢,以后好长时间看不到你了呢……”霖姐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她打心眼儿里爱孩子,每一届学生都很喜欢她。
她家老吴在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工作,别看他平时总爱开玩笑,到了工作时,那可是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不合格的食品“过关”。朋友们戏言:“三无”干不过一个大老吴!
“走啦,小忱!”霖姐又风风火火地骑车走了。——對了,自从有了共享单车,霖姐好像已经好久不开车了呢!
太阳已经偷偷潜下身子,在树冠间探头探脑,仿佛也想听一听这里的故事。我开始往家走。生活在一点一滴地发生着变化:赵伯的水果摊上贴着微信和支付宝的二维码,引来好些年轻人“捧场”;身着统一服装的大爷大妈边说笑着,边走向小广场;脖子上挂着义工证的阿忱正要去医院……
见我回来,阿忱一哈腰将我捞进怀里,亲亲我的脸颊:“我去医院了,回来和你玩儿。”救死扶伤成为一名医生是阿忱从小的梦想,为此,只要有空,他就去医院做志愿者,据说连有些实习生都不如他做得好。
忘记说了,我的名字就是阿忱给我起的。因为喜欢我,所以给我起了个和他自己一样的名字。
阿忱脚步匆匆地走了。阳光一粒粒地顺着屋檐滚落到他的衣领上、头发里。一刹那,我眼前闪过那么多面孔:老杨、霖姐、老吴、赵伯……他们走在满是绿荫的路上,日复日,年复年,走得多了,竟走出了中国的声音:自信、自立、自强。他们渴望被需要,也尽己所能地满足着他人的需要。热爱生活的人们,共同创造出这朝气蓬勃、快乐宁静的生活。我想,这就是幸福吧!
望着阿忱远去的背影,我——
“喵——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