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的“三农”历史进程,取得的成績世界瞩目,但现代化过程中带来一些阵痛,形成了一些值得注意的问题。党的十九大确定的社会主义新时代宏伟目标全面拉开建设的序幕,而身处新时代的中国“三农”,也将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引领下,向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迈进。从2005年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到2017年的乡村振兴战略,在同样20字的方针上已经发生了重大调整,也预示着“三农”发展的新未来。
改革开放四十年,弹指一挥间,沧海已桑田。作为改革的发源地,农村变化之快,变化程度之深,变化范围之广,既前无古人,更是世界罕见,不得不让人感叹,这是乡土中国“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而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农业农村又开启了乡村振兴的新征程。
四十年间农村改革经历的七个重要时间节点
四十年来的山乡巨变,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表述的。如果顺着时光轴,更能简洁而又清晰地回望这一伟大的历程。
1984年,长期以来饥饿的中国首次遭遇丰收的烦恼。1982年家庭联产承包制在农村才基本普及,但1984年全国竟迎来了第一次“卖难”,农民群众身上蕴藏的生产力潜能得到了充分释放。为了应对“卖难”,统购统销政策开始“松绑”,农民可以自主销售、加工粮食。而令人怀念的改革初期五个中央“一号文件”,也在1984年继续着。农村形势一片大好,中国改革开始从农村向城市转移。
1991年,“泥腿子”上岸开启中国工业化又一增长极。这一年,乡镇企业吸纳的劳动力达到了惊人的1个亿,这个超过一般人口大国总人数的规模意味着,相当一部分中国农民已经开始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式的传统生活,在自家门口就当上了工人。对于乡镇企业的超常规发展,中央给了一个定性——“异军突起”,可谓恰如其分,这是中国农民的又一伟大发明。
1998年,农业农村经济结构战略调整拉开序幕。长期以来中国农业主要目标是填饱肚子,但这些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已经不再是问题。反倒是主要大宗农产品连年普遍丰收,滞销现象愈发严重,这一年的十五届三中全会正式确定,开始调整优化农业和农村经济结构,农村加工业、第三产业的发展得到进一步重视。
2004年,“三农”在“重中之重”的定位中全面加强。1998年后的农业农村经济迎来了艰难的调整期,农村各类矛盾全面爆发。2000年春天,李昌平“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呐喊更是震惊了世人。2002年12月26日,胡锦涛同志首次提出要把农业、农村、农民问题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2004年,新世纪第一个关于“三农”的中央一号文件出台,此后中央每年都要下发有关“三农”的一号文件,到2018年已经连续下发15个。
2011年,中国终于与“农民帝国”说再见。按照统计数据,2011年中国城镇化率首次超过50%,达到了51.3%,意味着中国多一半的人生活在城镇而不再是农村,几亿农民的生活至此彻底改变。按照这一城镇化进度,到2030年左右,中国的城镇化率将达到一般发达国家的70%以上。中国千百年来形成的“农民帝国”到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将被彻底扭转!
2015年,农民终于不再“土里刨食”。长期以来农民主要靠土地上的种养殖来提供收入,但在2015年情况发生了根本改变。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15年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1422元,其中工资性收入4600元,家庭经营收入4504元,工资的收入首次超过了家庭经营收入96元,到2016年进一步超过280元。而在江浙一带,农民的非农收入甚至超过80%。这是一个有关农民的历史性时刻,必将产生深远影响。
2017年,乡村振兴战略开启了新时代“三农”的新征途。2017年10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代表大会,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将农业农村与教育、就业并列三大优先发展事项,“三农”在整个国家的地位与发展策略不断提升,今后的“三农”发展将在城乡一体化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度融合,而且要在发展上进一步得到优化。
改革开放以来的“三农”历史进程,取得的成绩世界瞩目,但现代化过程中带来一些阵痛,形成了一些值得注意的问题。中国农业发展面临价格“天花板”不断下压、成本“地板”不断抬升、补贴政策“黄灯”亮起、资源环境“红灯”闪烁的“四面埋伏”,农产品质量安全任重道远;农民工的有序城镇化面临考验,2.2亿农民工可能是当前中国最大的城镇化课题;农村深度转型过程中出现一系列社会问题,特别是几千万留守老人、留守妇女、留守儿童考验着农村社会治理的智慧;部分农村的深度贫困问题还需要努力化解等。
四十年后中国迎来乡村振兴新征程
201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开篇之年,由党的十九大确定的社会主义新时代宏伟目标全面拉开建设的序幕。而身处新时代的中国“三农”,也将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引领下,向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迈进。从2005年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到2017年的乡村振兴战略,在同样20字的方针上已经发生了重大调整,也预示着“三农”发展的新未来。
从“生产发展”向“产业兴旺”转变,农村产业不断融合创新。从生产到产业,一个词汇的变化背后是农村发展的根本性改变,不再仅仅是农业,更多的是二三产业;不再仅仅是单一产业,更多的是融合产业;不再仅仅是传统产业,更多的是新兴产业。特别是乡村旅游、休闲农业、创意农业、农村电商等新业态的出现,推动农业与互联网深度结合,也大大加快了农村三产融合进程,深度挖掘农业的产业新空间呈现出勃勃生机。特别应该关注农村电商带来的产业升级机遇,目前已有3.5万个农业类网站,4000个农业类电商平台,2.11亿农民在上网,1.2亿农民在网购,985万个农村网店在上线,99%以上的农村都有网络。农村电商不仅扩大了农产品网上销售,促进绿水青山在网上变成金山银山;而且用电商的大数据倒推产业转型,促进农村创业,改善农村民生,带动就近就地就业,在推动农业产业化与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同步中繁荣了乡村。一些地方的实践表明,随着电子商务进农村,带给农村一些新的改变,比如生活更加便利化了,人才回流了,出现了电商扶贫、消费扶贫等新业态。电商带给农村的变化不仅仅是经济层面的,还有社会层面的,比如淘宝村,年轻人回来以后,没有留守儿童、留守妇女和留守老人了,这样村子比以前和谐多了。
从“生活宽裕”到“生活富裕”,农民增收的新空间将得到深度挖掘。农民的工资性收入已经超过家庭经营收入,成为第一大收入来源,但农民外出务工的增长已近饱和,返乡创业日益兴起。如何提升农民生产经营能力是当务之急,需要帮助农民从传统的生产者向现代的经营者转变。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促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支持和鼓励农民就业创业,拓宽增收渠道”。以乡村旅游为例,原来作为生产油菜籽的油菜种植,现在更多地是用于城市人的观赏,由观赏油菜花带来的乡村旅游、农家乐、民宿、文化旅游产品开发等收入,远远超过了油菜种植的收入,从而让农业产业的深度得到大大开掘。同时,正在积极推动的农村产权改革,也将会把农民收入四大构成中的最大短板——财产性收入逐渐补起来。目前农民收入构成中,工资性收入、家庭经营收入各占四成多,以政策性补贴为主的转移性收入约占一成,财产性收入只有百分之几,大有潜力可挖。如目前正在推进的“三变”改革,农村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将有效释放土地资产的潜力,让农民的财产性收入得到明显改善。
从“村庄整洁”到“生态宜居”,美丽乡村将成为宜居中国的有机构成。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必然体现为人民的安居乐业。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乡村绝对不是可以被忽略的地方。在未来,即使城镇化率达到80%以上,农村依然生活着几亿人,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样需要关注。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乡村文明是不同于城市文明的另一个体系,这种恬静、安逸、祥和、自然,是城市人不可缺少的精神家园。发达国家的历史进程表明,城镇化率达到70%左右就会出现城乡人口流动的平衡甚至逆向流动,我们国家东部发达地区已经出现这种迹象。可以说,无论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都需要乡村更加富饶、美丽、和谐。从原来新农村建设的“村庄整洁”升级到“生态宜居”,更加地由表及里,让农村不仅在面貌上整洁,而且在生活水平、生态环境等各方面得到根本性改善。不仅让农村人更加舒心,也让城里人能找得到久违的乡愁。这就意味着,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要不断深化,如新一轮电改迫在眉睫,因为农村用电负荷与日俱增;宽带进村、降费提速的进程要加快,因为农村的需求日益迫切;乡村道路建设需要适应乘用车辆增多的趋势,拓宽升级,强化养护。更重要的是,要从国土空间科学布局的高度出发,从农村的实际出发,少砍树,不填湖,避免不科学的撤乡并村和粗暴的城镇化改造,让农村像农村。同时,在教育、医疗、社保、文化体育等方面进一步缩小与城市的差距。
从“民主管理”到“治理有效”,逐步构建起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在进一步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推动农村基层民主实践的基础上,继承和发扬古代乡村治理的优秀传统,如乡规民约,乡贤文化。特别是当下应发挥好农村老人的道德约束作用,返乡创业、退休回乡人员等新乡贤的示范引导作用,共同参与乡村治理。一般来说,农村的老年人被视为弱势群体,也往往被作为帮扶对象。而在《塘约道路》一书中,塘约村通过成立老年协会,让他们在移风易俗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比如成立红白理事会,比如反对铺张浪费,比如做一些思想工作等,老年人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显然,在今天的新农村建设中,对老年人应该重新认识,他们身上依然蕴藏着巨大的新农村建设的潜力,也有积极参与这一过程的强烈愿望,现在欠缺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平台和相关的支持。同时,应该继续鼓励各类热爱农村、扎根农村的人士参与乡村建设。比如在全国脱贫攻坚的一线,不乏一批退休后重返乡村的干部、企业家和爱心人士,动员社会各方面力量参与乡村建设和治理,取得了明显的成效。
“乡风文明”的要求虽然一脉相承,但重建乡村文明的任务依然繁重。无论是法国社会学家孟德拉斯在《农民的终结》一书后记对法国乡村社会复兴表象的哀叹,还是贾平凹在《秦腔》中对传统乡村衰败的惋惜,其根本上都是对乡村文明的“根”性的忧虑。不是新房修了,路也宽了,生活好了,住的人多了,就是乡村复兴。而是自古以来形成的与乡村生活相匹配的乡村文明体系的延续,才是乡风文明的内核。既要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普遍要求,又要充分体现出乡村的自有特点,也需要对乡村建设进行更加科学的评价。最为理想的新农村场景是:整体现代化了,却在形式上保持着农村的外在特征,比如虽然也盖了楼房,却可以与传统的民居风格良好结合,与当地的生态环境良好适应,不砍树,少填湖,不毁山,不强求整齐划一,而是因地制宜,当然这个需要当地政府的引导甚至是政策性补助,让外观看起来美丽,而农民居住上也舒心;再比如生产工具现代化了,但农业的特色没有变,而且还可以与时俱进,发展绿色循环农业,让农产品更安全,品种更丰富;生活方式现代化了,大量使用电器,可能也用了网络,但乡风民俗没有变,传统文化没有丢,让外出的人回来还能找到自己文化上的根;最为根本的是,农业的季节性、村庄的熟人特征、农民的闲适心态所共同营造的舒缓的农村生活风格,与城市的紧张、忙碌、焦躁依然可以形成鲜明的对照。
乡村振兴战略作为一项事关“三农”发展的千秋大计已经推出,只要科学地、有序地推进,那未来的农村就一定会变成令人向往的地方,未来的农业也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而农民最终也会成为让人羡慕的职业,中国的“三农”问题也将在社会主義的新时代得到根本性化解。
作者简介
魏延安 陕西省农业厅人事处处长、省委理论讲师团专家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