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薇曼
作者有话说:我小的时候,妈妈经常在我睡梦时在我的枕头边摆上小礼物或者零食,等我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每天往往是以一个小惊喜为开头。我因此养成一个习惯,睡觉时爱在枕边放些东西,醒来心里不会空空落落。有没有一个人的某个举动,对现在的你造成影响呢?
可惜,年少时我们在意的人,多半会走失在时光的洪流里。或许某天午夜梦回会再度忆起,却未必有机会于茫茫人海再会。
我就像一尾近视的鱼,而你是太阳,照进我一池死水般的生命里。
01.骗子可以用暴力解决,但是对沈楷,我束手无策
商业街人影稀疏,斜阳掉落在黑色瓷砖地板,明晃晃地刺眼。
冷风穿堂而来,将裙摆吹得猎猎作响,我站在饮吧“茶时”门口,哆嗦着给“买家A”发信息:我到了,你在哪里?
店里走出一位穿米色针织衫的青年。他的短发微卷,剑眉衬得眼眸幽深,笑起来如装在玻璃杯里的薄荷水,清爽动人。
“站着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去谈。”
我坐定后,从包里拿出一枚扭蛋。
坐在我对面的青年打开一看,眼里流露出孩童般兴奋的光芒:“就是它!我找了好久的闪电鸟。”
商業街的电玩城有扭蛋机,最近的扭蛋主题是精灵宝可梦,吸引大批人寻找童年回忆,我也跟风买了一个。
我想要皮卡丘,拆开后却是一个只有颜色像皮卡丘的精灵。放着可惜,我干脆挂到网上,想跟人换一只皮卡丘。
临春市有个同城二手交易网站,本市几所大学的学生经常在上面转让闲置物品,我就在网站上买过旧教材,既省钱又环保,以后还能再出手。网站上有不少人转让精灵,毕竟扭蛋是随机商品,不是谁都能一下子得到想要的精灵。
很快有买家联络我,提出要拿皮卡丘换我的闪电鸟。从认证信息来看,对方似乎是理科大的学生,他跟我约好,来商业街当面交接。
交易完成,我正准备告辞,却被他叫住:“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心中警笛大作,立刻按住包包拉链。面交有风险,我怕遇到骗子,出门前特意往包里塞了瓶自制的辣椒水。不过,我并不是怕眼前的人是骗子。
“有什么事?”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二班的董希颜吧,我是一班的沈楷,你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他。对我而言,沈楷在某种意义上比骗子可怕。骗子可以用暴力解决,但是对沈楷,我束手无策。
我扶额,假装记忆丢失:“我升高二的暑假转学了,不记得以前学校的同学。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沈楷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他笑道:“跟我来。”
我跟着沈楷走进电玩城。他买了两枚扭蛋,让我帮忙开。
我不解:“你自己不会开吗?”
他似乎被戳到痛楚,扼腕叹息:“我手气不佳,买了二十多枚扭蛋,全都没开中我想要的精灵。你一下子就开出我想要的精灵,我想借你的运气翻个身,你懂我的心情吗?”
那还真是悲惨。我幸灾乐祸地拿起扭蛋:“丑话说在前头,开不出你想要的,可别怪我。”
看到我开出来的两只精灵,沈楷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董希颜,你简直是我的幸运女神!”
他的掌心滚烫似太阳,我愣了一下,慌忙挣脱他的手,他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02.我可不是当初的我,怎能任由他摆布
我瞄到墙边的电子钟,做好撤退准备。
“已经五点了,学生餐厅快开饭。今天我们学校有限量供应的菠萝焖鸡饭,我要回去抢饭,拜拜。”
“那是湿度计,上面一格表示气温17℃。”沈楷抬手撑在墙上,挡住我的去路,“你开出我想要的两个精灵,请务必让我请你吃晚饭,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店不错。”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强行要请客,一看便有诈。
“不客气,举手之劳。”
我越是拒绝,沈楷的态度越发强硬:“难道你觉得,我请你吃的大餐,还比不上你在学生餐厅吃十块钱一份的大锅饭?”
我正义凛然地纠正道:“是二十五块钱!你知道学校里二十五块一份的饭的地位吗?那可是位于金字塔顶层的美食,不许你看不起它,可恶的富二代。”
听我这么说,沈楷不怒反笑:“董小姐说不记得我,怎么知道我是富二代?”他说着凑过来,用玩味的笑打量我,“还有,刚才我只说我是一班的同学,你的语气却像知道我是你高一时的校友。你确定,你真的不记得我?”
我退后一步,后背贴上机器,彻底无路可退。
“记得又怎样?”
“既然记得,我们更应该找个地方叙叙旧。”
沈楷押着我走进一家茶餐厅,我不忘恐吓他:“你确定真的要请我吃饭?我很能吃的,要是把你吃破产了,后果自负。”
“能请可爱的女孩子共赴晚餐是我的荣幸,你尽管点喜欢的。”
他果然是怕我吃穷他。不然,他干吗要在我准备点餐前,说出这种倒胃口的话。
我在内心伶牙俐齿地讥讽完他,毫不客气地点了几份最贵的菜品。
这顿饭的气氛意外地融洽,我吃饱喝足,才发现沈楷从始至终没怎么动筷子。
——难道他在酝酿着跑路,将撑得跑不动的我留在这里埋单?
胡思乱想间,沈楷发话了:“董希颜,三年前跟我打的赌,你还没兑现呢。”
我还想装失忆,沈楷已经拿出手机,给我一张照片。
上面用我的字迹写着:我,董希颜由于跟沈楷打赌输了,本着愿赌服输的原则,我将戴着猫耳做一个星期的广播体操。
下面还有模有样地签了名,按了手印。
见我脸色惨白,沈楷给我提供另一个选择:“你要是不想戴猫耳做广播体操,可以来给帮我个忙。”
我可不是当初的我,怎能任由他摆布:“我拒绝。”
“真的拒绝?如果我说,我想拜托你的,其实是一份时薪一百,包餐包接送的兼职,你也要拒——”
“成交!”
我前阵子买英文原版书花费较大,财政吃紧,确实非常需要一份兼职。
沈楷似乎预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他站起来:“接下来我要去兼职的地方,事不宜迟,你跟我去試工。”
走出商业街,冷风一吹,我的思路清晰起来。
——他说的兼职时薪那么高,该不会是灰色行业吧?
我打量沈楷挺拔的后背,发现我似乎中了他的圈套,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03.做出的举动让人心动,说出的话全都让人幻灭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所谓兼职,居然和同城二手交易网站有关。
这个网站的创始人之一,是沈楷的堂哥沈暮,他是理工大经管学院的毕业生。此外,运营整个团队的人,都是毕业自本市各大学的高才生。
网站最近增添了新功能,加上有员工休产假,人手不足,沈暮让他帮忙找个有用的帮手。
“所以,你就找到刚见面不久的我?”
沈楷塞给我一台笔记本电脑,语气诚恳:“不是谁都能胜任这份工作。堂哥要找‘有用的帮手,凭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足以胜任这份工作。要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可以选择不干。”
我才不想被他小瞧:“没信心?你最好弄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沈楷给我介绍了网站的后台,还教我处理订单,回复邮件等。
忙碌的时间流逝得很快,眨眼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大家叫了外卖当夜宵,我拿了份年轮蛋糕,打算回寝室再吃。
我跟大家打过招呼,刚准备回去,沈楷叫住我。
“我送你回去。”他眯起狭长的凤眼笑道,“我不是说过‘包餐包接送吗?”
我还以为有专车接送呢。上大学以来,我没试过这么晚回学校,听说校门外的那段路不太安全,我只好同意。
走到半路,沈楷叫住我:“希颜,陪我绕一下路。”
沈楷说的绕路有点远。早春还有些冷,我被风吹得直哆嗦,不停吸鼻涕。沈楷抬手,我的肩膀一沉,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盖到我身上。
“你是兼职工,感冒的话,没有医药费报销的。”
——他还是老样子,做出的举动让人心动,说出的话全都让人幻灭。
沈楷带我来到一家甜品店。冷风吹得我昏昏欲睡,忽然,脸颊碰到滚烫的什么东西。
抬头看到沈楷得逞的笑,我翻了个白眼:“你干吗?”
他递给我一杯奶茶:“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给你,这家店的奶茶很配蛋糕。”
我在他殷切的注视下喝了一口奶茶,他问我:“你觉得这家的奶茶能有几分?”
“我早就不打分了,又不是小孩子。”
跟沈楷之间的过往,就像一本读完后被搁置许久的书。如今,他提及往事,我就像再度翻开了这本书,许多令人怀念的内容在眼前浮现。
沈楷送我回到校门口,公式化地交代我:“给我你的手机号码。记得把你的排班意向发给我,我要安排工作给你。”
我走出几步,回过头发现他还在,不禁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笑得灿烂无比:“想到以后还能经常见到你,我很开心。”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快步往回走。
04.年少时我们在意的人,多半会走失在时光的洪流里
高一时,我被老师选进学生会。每个年级有两名成员入选打分小组,除了我,另一名成员就是沈楷。每周大扫除,我们打分小组要给各个班级打分。
高二年级带过我们几次后,懒得再跑高一的教学楼,让我们两人去打分。
每当去打分,沈楷总会跟围上来的女生们聊天。他说话有趣,引得女孩子们大笑。
注意到我不悦的视线,沈楷才想起正事,指着眼前的教室问我:“要打几分?”
我看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教室,说道:“一百分。”又瞄了他一眼,“你,零分。”
沈楷一愣,随即笑问:“能不能问一句,我要怎样做,你才给我打满分呢?”
我不想理他,径自往前。
放学后,我去车棚推车,发现车又掉链子了。这辆自行车是邻居姐姐骑过的,小毛病不断。
我推着车往前走,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沈楷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把住车头:“我帮你修一下链子。”
少年说着,利索地蹲下去帮我调整车链子,丝毫不在意满是油污的链条会弄脏他的手。
落日余晖照耀在他的面庞,给挺拔的鼻梁和左脸颊镀上柔和金光,他额头和鼻翼有细碎汗珠,睫毛浓密,他长得很是好看。
“好了,你试试看。”少年抬头,冲我笑道,“我帮你修好自行车,你给我打多少分?”
他的轻笑声犹如一颗小石子,“扑通”掷向我的心湖,泛开一圈圈涟漪。
“帮人的动机不纯,零分。不过,看在你弄脏手的份上,给你十分,满分一百分。”
我骑上自行车,后座一沉。
我黑着脸看向身后笑得神清气爽的少年:“又怎么了?”
“今天我忘带公交卡了,我们同路,你带我一程,好不好?”
还好不好呢,他这不是都坐上来了?
后座的少年死沉,我像头驴子,骑出没多远,便累得满头大汗。
少年跳下车,到路边的喷水池洗干净手,朝我笑道:“轮到我来载你。”他叮嘱道,“我骑车很快,你要是怕,就抱紧我。”
他以为这是在拍偶像剧?我抓紧后座,任凭他骑得再快,始终咬紧牙关跟他保持距离。
沈楷急刹车,我一头撞到他背上,顿时眼冒金星。
“你干吗突然停车?”
少年回头,身后被他挡住的夕阳猝不及防地跌落我眼中,他笑着随手一指:“我家就在那边,再见,董小姐。”
我定睛一看,他所指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欧式别墅,是我每天上放学都会经过的地点。
自从知道沈楷的家在那里,每次骑车经过,我都忍不住放慢速度。
人无意识间的举动,最接近本人的真实想法。尽管我一再认为自己讨厌他,却无法否认,我很在乎他的视线。他多看我一眼,我都会多想。
可惜,年少时我们在意的人,多半会走失在时光的洪流里。或许某天午夜梦回会再度忆起,却未必有机会于茫茫人海再会。
05.我们的故事,戛然而止
我发现,沈楷似乎对打分有瘾了。
大扫除时,我去倒垃圾,不小心打翻垃圾桶,沈楷拿来簸箕和扫把,和我一起清扫垃圾。打扫完毕,他笑着追问道:“董小姐,这次给我打多少分呢?”
“四十分。”
课间,我抱着一摞练习册去办公室。沈楷打篮球回来,随手将球丢给同学,跑过来帮我拿走大半摞练习册。走出办公室,他抬手替我将碎发拨到耳后:“董小姐,求打分。”
“六十分吧。”
他经常在我有困难时突然冒出来,帮我一把,再问我给他打多少分。
我从来不给他满分。我担心,如果得到一百分,他就打游戏打过关,再也不理我了。
课间操解散后,同班的陈黎征问我:“经常看到沈楷来找你,他跟你很要好吗?”
我慌忙摆手:“我跟他是死对头,关系哪里好了。”
我说着心虚地移开视线,发现沈楷居然站在我后面,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他什么都没说,越过我往前走去。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遇到了沈楷。
少年显然是刻意在等我:“董希颜,我们来打个赌吧。”
我一脸茫然:“打赌?”
“很快就到期末考试,我们来比谁考得更高分。输的人,要戴着猫耳发箍跳一周的广播体操,你敢吗?”
“赌就赌。”
如果要赌别的,我可能没有把握,但我是年级第一,不可能输给他。
现实往往喜欢吓你一跳。没错,我输了。看到沈楷的名字排在自己名字上方,我就像前几天电视里输了比赛的足球选手,生无可恋。
沈楷递给我一只猫耳发箍,拍拍我的肩膀:“如果你不想跳广播体操,就撤回你的那句话。”
我说过不少得罪他的话,还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哪句话?”
“我们是死对头这句。”他的眼神仿佛带着冰碴,看得我浑身发冷,“董希颜,你其实也对我有好感,对吗?”
一旦撤回,就等于我承認他说的后半句话。
“你想太多了。”我嘴硬地说道,“我愿赌服输。”
我的态度让沈楷很生气。他让我写一份保证书,如果我违约,他就把保证书贴到公告栏。
暑假里,奶奶一病不起,医生还下了病危通知书。对父母来说,这座城市并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事物,他们干脆地决定离开,我不得不跟随家人回乡下照顾奶奶。
就像琴弦突然崩断,我们的故事,戛然而止。
没想到,我还能再次遇见沈楷。
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适应了这份兼职。
沈楷之前是临时被沈暮叫来帮忙,如今找到我这个继任者,就不再来了,让我感觉自己上当受骗。
他在理工大建筑学院,忙得昼夜颠倒,沈暮说联络他要看运气,这让我心底泛起一股失落。
这天下班后,我破天荒地遇到沈楷。
他递给我一罐咖啡,笑起来眼底有细碎的光:“工作适应得如何?”
“适应得很好,跟大家相处也不错,只是……某人说的包接送,原来是骗人的。”
沈楷殷勤地替我拎包:“你现在回去?我送你。”
我们很默契地放慢脚步,经过商业街入口,沈楷停下脚步。
“我今天来,其实有事想拜托你。我有个很在意的人,想给她买一份礼物,你能帮我吗?”
刹那间,心中对他怀有的美好幻想,犹如被击碎的镜子,支离破碎。
06.现在属于我们的,只有空白一片的未来
期末前后的订单量暴增,我为了专心考试而暂停兼职。
考完试后,我没有回家,几乎每天都待在办公室做事。有事可做确实是好事,人的大脑在专注一件事时,往往会忘掉其他烦恼。
短暂的安宁,在沈楷出现后再度分崩离析。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应该是有喜事发生。
反观我,对着电脑昼夜颠倒,还要接受各种客户的负能量,满面油光,印堂发黑。
沈楷一出现,我就想起那天帮他挑礼物时曾问他:“你在意的人,是女的?”
他爽朗地笑道:“当然,我可不会为男人买礼物。”
“我不太懂一般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要是那人不喜欢,坏了你的好事,你可别怪我。”
他没有否认我的话,拍拍我的肩膀:“我相信你的品味。”
他用的力道不大,我却摇摇欲坠,随时要倒下去。强颜欢笑,原来是世界上最累的事情,每一秒都心如刀割。
我没有妒忌那个女孩的权利,只能笑道:“那我就选一个我喜欢的吧。”
沈楷给大家带来慰问品,是我喜欢的芝士蛋糕,但我食之无味。
我假装认真工作,一张色彩缤纷的传单落在键盘上,沈楷俯身,他的声音近在耳边。
“这是我帮人设计的传单。”
我“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恭维道:“设计得不错,你真厉害啊。”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虚伪,沈楷将我的脸扳向他:“你觉得我是特意来给你看我设计的传单?董小姐,今晚有金鱼展览,还有烟花大会,我们一起去看,请你把时间空出来。”
我使劲掰开他的手:“我还要上班!”
沈暮路过,看到传单,朝我们挥挥手:“今晚带薪休假,作为补偿给你的员工福利。”
毕竟要跟沈楷出去,我回寝室换了一条裙子,将头发挽起,精心打扮一番才出门。
展览上的金鱼种类繁多,色彩斑斓,装在瓷白色水缸里,分外可爱。
看到不少人买金鱼,沈楷问我:“我记得你挺喜欢金鱼,不如我给你买几条。”
“还是不要了,我养不活,之前你送我的那几条隔几天死一条,太让人伤心了。”
沈楷闭上眼,双手合十:“替它们默哀一分钟。”
我养过一次金鱼,是沈楷帮我套中的。那天放学路上,我看到套金鱼的摊位,买了几个圈子,却都落了空。还好遇到沈楷,他手一挥,就轻松地套中了鱼缸。
金红色的鱼在水中游弋,就像小小的夕阳,沈楷随口问我:“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我喜欢的不仅是金鱼,还有他。
我把那一缸五条金鱼带回家,精心饲养,不久后却还是死光了。
我们间还有很多的回忆,却像那些金鱼,在时光里逝去。现在属于我们的,只有空白一片的未来。
沈楷站起来,朝走神的我伸出手:“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会场有休息区,供应各种金鱼主题的食物。
沈楷给我买了金鱼冰激凌,入口即化,我咬了几口,脑门冰得刺痛。
他轻笑,递给我一杯热茶:“慢点吃。”等我拿起茶杯,他歪头咬了一口冰激凌,眉开眼笑,“真好吃。”
我连忙护住剩下的冰激凌:“都是我的,不许你动。”
他抬手,拭去我嘴角的奶油:“好好,都是你的,连我也是你的。”
头顶的喇叭突然传来音乐,提醒游客们,烟花大会即将开始,请要观看烟花的游客们有序地走出会场。
人声喧嚣,他的后半句话说得很轻,就像是我的幻听。
07.他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我从未想过的答案
我们走出冷气充足的会场,热浪一波波袭来,夹杂着各种气味,让人呼吸困难。
悠长的炸裂声中,各色烟花绽放在头顶,夜晚被倏然照亮,又归于黑暗。
我被人群推着往前走,生怕走丢,我紧紧地扯住沈楷的衣角,硬是将他的圆领T恤拽成露肩装。
他反手拉住我的手,朝我微笑:“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头顶一朵烟花“啪”地绽放,点亮眼中的世界,令人目眩。
我低声问他:“沈楷,你能不能不要对其他人好?”
又一发巨型烟花升空,震耳欲聋。沈楷俯身,他滚烫的气息扫过耳畔:“你刚刚说什么?”
我慌忙摇头,堵住耳朵大声答道:“什么都没说,你的错觉。”
他将手搭到唇边当喇叭,对着我的耳朵大声说道:“让我猜猜,你说的是‘我喜欢你,对吗?”看我拼命摇头,他反而更坚定自己的猜测,“就算不是这几个字,四舍五入,也是跟告白差不多的话。”
“少自作多情,谁要跟你告白。”
若非四周都是人,我已经逃之夭夭。
看烟花的人潮次第散去,沈楷到行李寄存处拿了背包,忽然跟我说道:“希颜,你不跟我告白,那就让我跟你告白。”
他拿出一个盒子,我立刻认出包装,是上次我陪他选的那份礼物。
耳边仿佛有无数烟花在炸裂,将我轰炸得六神无主:“你说的很在意的人,是我?”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我从未想过的答案。人都是这样,当局者迷。
我冷静下来,故作生气地说道:“我的生日不是今天,你记错了,你根本就不重视我。”
他挠挠头:“我当然知道。下周我要去T市一趟,大概要待到开学,赶不回来给你庆祝生日,先把礼物给你。”
我接過礼物,他就像会魔术,赋予了空白的未来缤纷色彩。
回去的路上,我才想起忘了问沈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
他竟也听懂了我的话:“让我想想,最初是因为你给我打了个零分,才想着接近你。”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不肯给我一百分。听到你跟别人大声说,我们是死对头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在意你对我的看法。”
我们走到校门口,我在路灯下站住,他往前一步,将额头靠在我的左肩。
“我想,来日方长,我还有很多机会,总有一天,你会承认我是满分。可是,你却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我帮堂哥管理网站,看到你的信息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去接近她,因为是你,我才不肯放弃。” 他停顿一下,问我,“你呢?你又是怎样看待我的?”
“我当然也一样……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答应来做什么兼职。”
沈楷抬头,朝我露出狡黠的笑:“我知道,你的心跳声已经出卖你了。”
门禁时间快到,我朝他挥手,匆忙往回走。
我帮沈楷选的礼物,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金鱼风铃。人工吹制成的圆形玻璃,添上色彩斑斓的手绘,成就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只风铃。
风铃挂在床头,多日来困扰我的烦恼烟消云散,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08.我一直在等你的联络,从满怀期待到希望落空
沈楷到T市,是给父亲的施工队帮忙。据他说,这次的项目是一个大型游乐场,位于群山脚下,与世隔绝,就像陆地上的孤岛。
他这一走,联络他就真的要靠运气。
我得到一周假期,决定去T市找沈楷,给他一个惊喜。
对我而言,他才刚从回忆里走出来。我无论对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所知甚少。
我上网买T市的高铁票,顺便查查有什么好玩的景点,不查还好,一查我便吓一跳。就在前天,T市郊区发生爆破事故,那地方和沈楷的描述几乎一致。
我联络不上沈楷,慌忙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票,上了列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沈楷打来的。
听到他的声音,我带着哭腔问:“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刚看到新闻说你们工地炸了……”
他的声音很疲惫:“你别担心,我没事。我在医院照看伤员,没时间接电话。”
事故发生前,他想给我打电话,走到离工地比较远的地方找信号,因此逃过一劫。
列车启动,手机的信号一栏变成一个红叉,他的声音中断了。
到T市要三个小时,分秒都是煎熬。
沈楷时不时发信息给我,汇报他那边的情况。他父亲今早赶到,他刚回下榻的酒店休息。由于这场事故,他提早了归期,本来想等回到临春市再联系我。
凭借断断续续的信号确认完他的现状,我才想起告诉他:“我在高铁上,很快就到你那里。”
抵达T市后已是午后,沈楷来接我,他这几天没怎么睡,脸色差到极点。
我押着他回酒店:“你睡吧,等你睡着,我再休息。”
“在我睡着前,你能拉着我的手吗?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人只有一双手,能抓住的东西有限,我想抓住的,只有你。”
空调冷气森森,我换成风扇,拉着沈楷的手:“我在这里,你放心。”
他这才安心地闭上眼,哑着嗓子笑道:“希颜,你说看到新闻后立刻赶来找我,我很高兴。无论是过去,还是重新遇见你后,只要我不找你,你从来都不会主动来见我。我一直在等你的联络,从满怀期待到希望落空。我甚至会想,即使没有我,你亦无关要紧。”
“这次,你终于来了,我也放心了。或许你会生气,我很庆幸有这场事故,让我明白,你确实很重视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能不能告诉我,现在的我,离满分还有多远?”
过去我一直不懂,为何他那么纠结于让我打分。
此刻,我懂了。他一直都把我给他打的分数,将我对他的感情对等。只有满分,在他看来,才是我喜欢他的证明。即使我一次次给他低分,他依旧毫不气馁。
“你不用拿满分,在我心里,你早就被……破格录取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抓着我的手问道:“也就是说,你早就对我有意思?”
脸颊发烫,我扭头,朝转动的风扇喊道:“啊啊啊啊……”
“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睡你的觉!”
我反手一推,沈楷便倒下了,一动不动。
我连忙俯身察看他的情况,却听见他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09.他就像太阳,总是无约而来
夕阳落在他身上,我想起好久之前的午后。
少年帮我套中金鱼后,看我欢喜地端详着鱼缸里的金鱼,不禁叹息:“董希颜,你知道吗?几乎所有的鱼都是近视,就像你一样。”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毫不客气地反驳他:“你才近视,我视力好得很,还能看到你房间书架上的四大名著呢!”
“原来你这么关注我。”
那时我不懂沈楷的言外之意,跨越一千多个日夜,我总算明白了。
我确实像近视的鱼,看不见他对我的好。幸好,他没有放弃我。他就像太阳,总是无约而来,照亮我一池死水般的生活。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一,莫過于我最亲爱的你,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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