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现实

2018-12-08 11:15叶梦
戏剧之家 2018年28期
关键词:诗意现实道路

叶梦

【摘 要】意大利导演费里尼的作品《道路》一向被视为新现实主义的杰作,本文通过对影片中象征手法的运用、充满寓意的人物形象和风格化的视听语言分析,说明《道路》不同于新现实主义电影,是一部充满诗意的、抒情的现实作品。

【关键词】诗意;现实;费里尼;《道路》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8-0094-02

《道路》一片是意大利导演费里尼1954年的作品,在此之前他曾为罗西里尼的《罗马,不设防的城市》及其他一些新现实主义作品编剧。有人将《道路》这部作品视为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杰作,然而,费里尼却不承认自己是新现实主义者,他说:“虽然我早期与某些新现实主义影人共过事,但我一向不相信所命名的注意……我从来不拍负有使命感的影片。”事实上,在拍摄技法上,《道路》的确让人联想起德·西卡的《偷自行车的人》,表现为外景实拍、非职业演员的使用和十分注重细节表现,但如果仅凭这些就将《道路》贴上“新现实主义”的标签,那么就实在浪费了费里尼丰富的想象力,难怪费里尼本人都要不高兴起来。

费里尼与新现实主义者的分歧就在于,他看到了新现实主义者只探讨社会现实和在拍摄手法上使用实拍的片面性,如同前面费里尼自己所说,他从来不拍负有使命感的影片,他深信导演有表现任何一种现实的自由,无论是社会现实、心理现实还是精神现实。因此,在他包括《道路》在内的所有早期影片中,他摆脱了新现实主义导演彻底“客观”的风格,实现了客观主义与主观主义的平衡,即使是表现现实,也是导演自身自由表现的结果,是充满诗意的、抒情的现实。笔者将从影片中充满象征意味的场景、蕴含丰富寓意的人物形象和具有风格化的视听语言等方面来分析《道路》一片中费里尼有别于新现实主义的诗意化表达。

《道路》开场一个大全景,将观众带入导演所要讲述的故事中去。由朱丽叶塔·马西娜扮演的杰尔索米娜正站在海边的沙丘上眺望远方,在被贫穷的母亲卖给流浪大力士藏巴诺作演员帮衬之后,杰尔索米娜在离乡前面向大海双膝跪倒,与大海默默道别。大海作为一个象征性的意象在整部影片中出现过三次,刚才所说的开场是第一次出现;在影片的中间部分,费里尼让我们看到藏巴诺和杰尔索米娜在海边暂别停留。“我的家在哪个方向?” 杰尔索米娜问。藏巴诺一面在水里走,一面漫不经心地朝右边点点头说:“在那边。”这场戏使观众忆起影片开头的大海,也使观众对结局有了思想准备。第三次出现是在影片结尾,藏巴诺得知杰尔索米娜已死之后的当天晚上,他在咖啡馆里酩酊大醉,寻衅吵架,被人撵出之后他趔趔趄趄来到海滩,走进海里,使人不由得联想起影片开头和中间反复强调杰尔索米娜的家乡与大海的关系,大海或许是杰尔索米娜真正的归宿,或许就是其本身,此时藏巴诺走进大海不就是想再找到杰尔索米娜吗?大海的出现不仅是象征性的,也促成了影片结构的完整性。影片起于海边,终于海边,构成了影片的环形结构。影片诸如此类的象征手法还有很多,这些正好构成了费里尼电影的一大特色,也是他不同于新现实主义导演的地方。

影片设置了三个主要人物——杰尔索米娜、藏巴诺和疯子。他们既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贫穷无助的小帮衬、头脑空空的莽夫大力士、爱戏弄莽夫的杂技演员,同时他们又各自代表一定的主旨,即“对爱与精神含义的追求”“酗酒、吵架、放荡、倨傲”、“耶稣”,是三种不同人生观的代表,也体现了费里尼对于人生和时代的思考。

看过影片的观众恐怕没有人不为杰尔索米娜的纯真与美好所感动,也许人们更愿意把她当作理想中的人而不是现实中的人来看待,就连费里尼自己也曾说:“杰尔索米娜是被遗弃的纯真的人格化。虽已成人,却依然是个不谙世故的孩子,用惊骇的目光观看人生的奥秘。她用未遭污染的心灵寻觅欢乐,她保持者天然的无暇青春和信任,她永远期待好运降临,当不幸到来时,她仿佛有一种内在的缓冲使自己不受深切的伤害。她的身体可能受到伤害,心灵却不会。”在影片中,杰尔索米娜纯真可爱,笨拙地学表演,模仿藏巴诺喝酒,学小树伸手叉腰,种西红柿,学吹小号……她对藏巴诺奉献出毫无回报甚至被践踏的爱,在流浪的路途中她经历了两次重大的思想发展,第一次是在农舍演出时她被几个孩子领进一个黑暗的房间,在这里,杰尔索米娜通过一个白痴奥斯瓦尔多的孤单清楚地了解到什么是孤独,并由此发现自己的孤独,从此她渴望藏巴诺把自己当人看,真正跟她一起过日子,而不仅仅是利用她表演,以及满足性欲;第二次是在藏巴诺深陷狱中时,吉尔索米娜同疯子进行了一场决定命运的对话。疯子和白痴奥斯瓦尔多一样,都使杰尔索米娜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这场漫长的对话使杰尔索米娜在疯子基督一般的指引下坚信她生活的目的就是跟藏巴诺在一起,教会他爱,教会他做人。杰尔索米娜至死仍天真地相信藏巴诺对她的态度会发生改变,并努力做到这一点。

如果说杰尔索米娜的主题是孤独,终其一生的孤独,那么藏巴诺的主题则是“赎罪”,藏巴诺的生活单调乏味,自己过着牲畜一般的生活,把别人也当牲畜对待,他对爱是漠然的,他酗酒、放荡、鲁莽,对于杰尔索米娜的爱总是倨傲回绝,但他并不恶,他天性中有善的一面,他的思想在影片中也有发展变化,主要是通过疯子对他的嘲弄和杰尔索米娜对他的爱。在修道院,杰尔索米娜给修女吹奏的那支令人难忘的纯朴曲子触动了他心中的积极力量,与杰尔索米娜分别五年后,当他得知她已死,悲痛万分。特别是在影片的结尾,他一头栽倒在海滩上,失声痛哭,两手抓着沙子,他终于明白自己爱杰尔索米娜,需要她,就像杰尔索米娜爱他,需要他一样,杰尔索米娜的死终于成为藏巴诺“赎罪”的手段,他在最后一刻领会到,当一个人不懂得爱宇宙间的一切人和一切事物时他才是无用的、被人疏远的。

疯子所体现的是费里尼对于宗教复杂而难以说清的认识与态度。费里尼曾说疯子是“耶稣”,杰尔索米娜从疯子那里获得认识,情愿为藏巴诺牺牲自己的生命,通过疯子这一角色,费里尼是否在暗示这个时代耶稣正以不同的形式显灵,或者是其他?费里尼通过对人物的表现凸显影片的主题,人物的复杂性与人物思想的发展变化使得其电影的主题思想具有多向性,可以从各种角度去解释。

费里尼在整部影片中总是交替表现日间的场面和夜间的场面,形成有节奏的格调。其结构是既严肃又诙谐的,欢乐与悲哀交替出现,让观众又喜又忧。主题音乐无疑是那支如杰尔索米娜灵魂一般令人难忘的纯朴曲子,这支曲子在影片末尾还起到了參与剧情的作用。藏巴诺听到这支曲子时心灵得到净化,并循着音乐打听到杰尔索米娜的死讯。杰尔索米娜的扮演者朱丽叶塔·马西娜的表演也得到一致好评,甚至有人将其表演与电影表演大师卓别林并称,称她的表演能让观众露出“带泪的微笑”。

通过象征手法的运用、充满寓意的人物形象和风格化的视听语言,费里尼实现了不同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诗意表达,这里的“诗意”指的是象征性、寓言式以及风格化,费里尼在《道路》一片中将这些诗意的因素与现实主义巧妙地融为一体,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

参考文献:

[1]费里尼.我是说谎者——费里尼的笔记[M].北京:三联书店,2000.

[2](美)夏洛特·钱德勒.我,费里尼,口述自传[M].黄翠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3]戴锦华.电影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姜静楠.意大利电影经典[M].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出版社,2004.

[5](美)彼得·邦德内拉.电影诗人费里尼[M].林文琪,刁筱华译.台北:万象图书公司,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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