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经济再迎法治春天

文 《法人》记者 肖岳

民营企业高规格座谈会的召开，再次向外界传达了一个清晰的信号：国家对于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的重视度在逐步增加，支持和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信心和决心在增加，民营经济在法治的护航下会越来越好

11月1日上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在京主持召开民营企业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民营企业座谈会，有两点具有特殊意义：恰逢改革开放40周年的时间节点，同时又是以党中央的名义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因此其重要性和标志性不言而喻。

在座谈会中，习近平强调，非公有制经济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没有变。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方针政策没有变。致力于为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环境和提供更多机会的方针政策没有变。我国基本经济制度写入了宪法、党章，这是不会变的，也是不能变的。

除了重申党中央对于民营经济的一贯支持，在正确认识当前民营经济发展情况时，习近平更是指出了部分民营企业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这些困难和问题成因是多方面的，是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等多重矛盾、问题碰头的结果：一是国际经济环境变化的结果；二是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结果；三是政策落实不到位的结果。

座谈会上，习近平还分析了民营企业走出困境的信心所在，并提出了六个方面的重要举措，即“减轻企业税费负担、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营造公平竞争环境、完善政策执行方式、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保护企业家人身和财产安全”。

这六个方面的重要举措，备受外界好评，多位受访专家更是对《法人》记者直言，“总书记的明确表态，坚定了广大民营企业家的发展信心，给民营经济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国营商环境进步较快，但优化营商环境需要一个过程，而且要不断优化

营商环境显著改善

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40年来，我国民营经济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不断发展壮大。截至2017年底，我国民营企业数量超过2700万家，个体工商户超过6500万户，注册资本超过165万亿元。

同时，民营经济具有“五六七八九”的特征，即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在世界500强企业中，我国民营企业由2010年的1家增加到2018年的28家。

显然，支持民营企业发展，是党中央的一贯方针。而近些年众多有利于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的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也陆续出台。

比如于2016年11月27日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依法保护产权的意见》（下称《意见》），该《意见》中提到“坚持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废除对非公有制经济各种形式的不合理规定，消除各种隐性壁垒，保证各种所有制经济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开公平公正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共同履行社会责任”等。

而紧随《意见》的发布，最高人民法院发布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依法妥善处理历史形成的产权案件工作实施意见》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依法妥善处理历史形成的产权案件工作实施意见》。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依法妥善处理历史形成的产权案件工作实施意见》中提到“准确把握罪与非罪的法律政策界限。严格区分经济纠纷与经济犯罪特别是合同纠纷与合同诈骗的界限、企业正当融资与非法集资的界限、民营企业参与国有企业兼并重组中涉及的经济纠纷与恶意侵占国有资产的界限”。

此外，2017年1月，最高人民检察院还发布了《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充分履行检察职能加强产权司法保护的意见》，等等。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这次民营座谈会，国务院各个部门一把手都去了，包括最高检、最高法等等，用意可以说非常明确，对于民营企业家提出的好建议，有关部门要吸收。

“我国营商环境进步较快，但优化营商环境需要一个过程，而且要不断优化。”刘俊海指出，从世界银行每年发布的《营商环境报告》数据中，世界银行选取我国经济最发达的两座城市——北京和上海进行调研，我国营商环境排名从2013年的第96位，到2016年的第78位。

而今年，世界银行发布《2019年营商环境报告：强化培训，促进改革》显示，中国营商环境在全球的排名已从去年的第78位跃升至今年的第46位，提升32位，首次进入世界前50。刘俊海认为，取得这样的成绩，也证明这一年来，包括原工商总局现国家市场监管总局、最高法院等等都在致力于帮助民营企业改善营商环境。

“总之，营商环境纵向比较有所进步，横向比较也有所进步。”刘俊海说道，应该说还是非常到位的，存在一些问题待解，但成绩巨大。

破局“税收负担”

对企业发展壮大而言，融资和税负的影响之大，不言而喻。

在11月1日的民营企业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对民营企业的“融资贵”和“税收负担”也有提及。

习近平指出，要减轻企业税费负担，抓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及降成本行动各项工作，实质性降低企业负担。要加大减税力度，推进增值税等实质性减税，而且要简明易行好操作，增强企业获得感。对小微企业、科技型初创企业可以实施普惠性税收免除。要根据实际情况，降低社保缴费名义费率，稳定缴费方式，确保企业社保缴费实际负担有实质性下降。既要以最严格的标准防范逃避税，又要避免因为不当征税导致正常运行的企业停摆。要进一步清理、精简涉及民间投资管理的行政审批事项和涉企收费，规范中间环节、中介组织行为，减轻企业负担，加快推进涉企行政事业性收费零收费，降低企业成本。此外，一些地方的好做法也要加快在全国推广。

在随后的11月9日，国家税务总局党委书记、局长王军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指出，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充分肯定了我国民营经济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深刻分析了民营经济发展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强调抓好6个方面政策举措落实，不仅对民营经济而且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都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指导意义。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对发挥税收作用支持民营经济发展提出明确要求，为税务部门做好税收工作提供了根本遵循。

“今年前10个月，税务部门组织税收收入124046亿元(已扣减出口退税)，增幅为10.7%。5月1日实施增值税降率等系列减税举措前后，增幅变化明显。前4个月税收收入增幅为16.8%，后6个月税收收入增幅回落到6.4%。”王军指出，税收收入和减税数据总的特点是“一降一升”，即减税规模提升较多，相应带来税收增速下降较大。

王军同时还表示，下一步，税务部门将在进一步落实好已有税收优惠政策的基础上，与有关部门一起深入开展调查研究，尽快提出体现更大规模、实质性、普惠性减税降负要求的政策建议。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中国法学会财税法学研究会会长刘剑文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营改增对于降低企业税负是有影响的，影响主要基于两点：首先，是营改增机制本身带来的影响，即解决了重复征税的问题；其次，是今年5月1日，国务院已经把营业税改增值税的税率降了一个百分点，将制造业等行业增值税税率从17%降至16%，将交通运输、建筑、基础电信服务等行业及农产品等货物的增值税税率从11%降至10%。

“其实是这两个原因共同作用的。”刘剑文补充道，另外还有一项改革是统一增值税小规模纳税人标准，将工业企业和商业企业小规模纳税人的年销售额标准由50万元和80万元上调至500万元。此次改革，既扩大了销售货物类小规模纳税人的范围，又统一了服务及货物类小规模纳税人的标准，给小微企业减负。

“税负的问题，我觉得将来还是要靠修法，依靠‘税收法定’原则来解决。”刘俊海说道，减税也要有规制，目前各地区，尤其是一些高新技术开发区、高科技园区等，有税收优惠政策，但是标准很混乱，有待梳理。

聚焦“融资难、融资贵”

对于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习近平在座谈会中指出，要优先解决民营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融资难甚至融不到资的问题，同时逐步降低融资成本。要改革和完善金融机构监管考核和内部激励机制，把银行业绩考核同支持民营经济发展挂钩，解决不敢贷、不愿贷的问题。要扩大金融市场准入，拓宽民营企业融资途径，发挥民营银行、小额贷款公司、风险投资、股权和债券等融资渠道作用。对有股权质押平仓风险的民营企业，有关方面和地方要抓紧研究采取特殊措施，帮助企业渡过难关，避免发生企业所有权转移等问题。

此外，要对地方政府加以引导，对符合经济结构优化升级方向、有前景的民营企业进行必要财务救助。省级政府和计划单列市可以自筹资金组建政策性救助基金，综合运用多种手段，在严格防止违规举债、严格防范国有资产流失的前提下，帮助区域内产业龙头、就业大户、战略新兴行业等关键重点民营企业纾困。要高度重视三角债问题，纠正一些政府部门、大企业利用优势地位以大欺小、拖欠民营企业款项的行为。

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易纲在11月6日接受新华社专访时指出，一些民营企业会遇到“融资的高山”，是多重矛盾和问题碰头叠加的综合反映。

“一方面，民营企业受外部因素和周期性因素叠加影响，在经营层面遭遇困难，会自然反映为融资能力的下降；另一方面，金融机构的顺周期行为，风险偏好下降，有的金融机构惜贷断贷，又会加剧企业的融资难度。”易纲表示。

对于“融资难”问题，刘俊海则指出，以往很多观点总说银行“嫌贫爱富”，不喜欢“雪中送炭”，但这种现象背后，银行做法也有一定合理性。

刘俊海指出，银行的资金来自储户，而银行作为资金的受托人，必须要尽职尽责。他建议，可以建立一个银行授信人员的《安全港规则》，从而使得银行和民营企业之间成为命运共同体，缓解这一问题。

上海汉盛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李旻律师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则表示，“融资难”问题其实和项目也有关。

“企业融资，像引入第三方的投资或引入天使投资人等等，通过社会资本介入来扩大规模也是不错的选择。有好的项目，其实融资并不难。”李旻说道，无论企业凭借技术层面还是从互联网行业赋能，如果能形成自身优势，融资自然会来。但一般的企业或者说中规中矩的企业融资难，是因为企业在自身行业的优势欠缺所致。

此外，李旻指出，缓解民营企业资金压力，此前有关部门也已有行动，比如10月底，北京、上海等地的证监局陆续下发《关于支持证券基金经营机构积极参与化解上市公司股票质押风险、支持民营企业发展的通知》等相关文件的出台，都致力于缓解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民营经济座谈会

深入营造公平竞争环境

习近平在座谈会上还指出，营造公平竞争环境。要打破各种各样的“卷帘门”“玻璃门”“旋转门”，在市场准入、审批许可、经营运行、招投标、军民融合等方面，为民营企业打造公平竞争环境，给民营企业发展创造充足市场空间。要鼓励民营企业参与国有企业改革。要推进产业政策由差异化、选择性向普惠化、功能性转变，清理违反公平、开放、透明市场规则的政策文件，推进反垄断、反不正当竞争执法。

11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法委书记郭声琨主持召开中央政法委全体会议，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审议中央政法委关于依法保障和服务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郭声琨指出，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为新时代繁荣发展民营经济指明了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

此外，郭声琨强调，要坚持主动服务，不断深化“放管服”改革，完善审批服务体系、法律服务体系、安全服务体系，努力为民营企业发展提供更多便利。要坚持平等保护，对各类产权主体一视同仁，依法妥善处理涉及民营企业的民商事、行政案件，依法打击侵犯民营企业合法权益的违法犯罪活动，平等保护民营企业及经营者合法权益。

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局长张茅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市场监管部门要围绕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着力“减证照、压许可”，建立规范统一的市场监管规则，为民营企业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张茅指出，从今年11月开始，将进一步把106项行政许可进行改革，解决企业“准入不准营”的情况，同时大力压缩企业开办时间，今年年底在一些直辖市、副省级城市和省会城市把企业设立的时间由原来的22天压缩至8.5天，明年将在全国开展。

《法人》记者注意到，今年10月10日，国务院曾发布《关于在全国推开“证照分离”改革的通知》，《通知》指出，从2018年11月10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对第一批106项涉企行政审批事项分别按照直接取消审批、审批改为备案、实行告知承诺、优化准入服务四种方式实施“证照分离”改革。

“在营造公平竞争环境上，有几点需要注意。”刘俊海指出，首先是树立竞争中性的宏观调控政策；其次让产业政策纳入法治轨道，不要和竞争政策对立起来，更不能凌驾于竞争政策之上；最后就是与反垄断法结合，对于滥用垄断优势的各种企业，无论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都可以对其启动反垄断调查程序和激活反不正当竞争法等。

保障政策切实落地

对于民营经济的保护和发展，已经成为党和国家的重要理念。对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一系列政策来说，如何完善执行亦是各界高度关注的问题。

习近平总书记在座谈会上指出，任何一项政策出台，不管初衷多么好，都要考虑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考虑实际执行同政策初衷的差别，考虑同其他政策是不是有叠加效应，不断提高政策水平。各地区各部门要从实际出发，提高工作艺术和管理水平，加强政策协调性，细化、量化政策措施，制定相关配套举措，推动各项政策落地、落细、落实，让民营企业从政策中增强获得感。去产能、去杠杆要对各类所有制企业执行同样标准，不能戴着有色眼镜落实政策，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对民营企业断贷抽贷。要提高政府部门履职水平，按照国家宏观调控方向，在安监、环保等领域微观执法过程中避免简单化，坚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执行政策不能搞“一刀切”。要结合改革督察工作，对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会议审议通过的产权保护、弘扬企业家精神、市场公平竞争审查等利好民营企业的改革方案专项督察，推动落实。

《法人》记者注意到，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易纲曾在回答记者关于“央行在制定和执行支持民营和小微企业融资政策措施时，如何防止出现一些初衷是好的政策产生相反作用的情况？”时指出，在制定政策过程中，人民银行将注重实地调研，充分听取民营企业和金融机构的意见；对需稳妥实施的政策，采取先试点再推广的方式；对利于长远的规范措施，设置合理的过渡期，避免“一刀切”，便于企业适应调整。

刘俊海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一刀切”现象，主要是由于立法者、监管者对于立法、执法之前的社会风险预评估欠缺、政治风险预评估欠缺、商业风险预评估不够导致的。

“所以我觉得真正的政策落地，最终还是需要法治。法治是民企发展最好的保障。”刘俊海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