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天的发言更集中,我想集中谈40岁以下的河南作家作品。
很多时候,我们希望从80后、90后作家身上看到一些更有新意的、突破性的因素,但是这些新意性的、突破性的因素与传统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我觉得其实很多时候需要细加分析,也许不要特别着急地做出判断。
我谈李清源和南飞雁。
清源于2014、2015年在《当代》发过两个小说,大家都很熟悉,他的作品一次次让我们刮目相看。在他身上很明显感觉到,有意识进入到所谓经典写作之中,还是愿意从芜杂庸常的现实之中去发现那些幽微的情感、曲折的逻辑、复杂的状态,难以捉摸的境象,并且借助人物将其呈现出来。很多时候,有人认为他的作品有一种传奇色彩,我觉得刚好相反,李清源对我来说,恰恰在于他按照现实的逻辑去推演,颠覆了已有的种种的传奇、叙事的套路,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并且一次次把一些具有伦理性的话题抛给人物,让读者去重新思考小说中人物的思考和选择,进而才能够在目前大家都感觉到现实主义小说大多雷同的情况下,他能够打开新的局面。我觉得清源的作品很有呼应之处,他的作品不仅是一种复归,同时也具有了先锋的意味。
南飞雁,“七厅八处”,《天蝎》。我想补充几点,我觉得小说虽然虚构,但是他的写作方式并不是把距离最近的东西截取出来变作自己写作根据地的那种方式。他写《红酒》的时候,也还不到30岁,其实跟小说中写的中年男子尚有一定的距离,他的选择应该是既熟悉又陌生,我认为这具有克服和超越原有的写作经验和惯性的意味。他持续10年,一砖一瓦去搭建“七厅八处”,这种方案并非事先确定,而是在过程中不断调整而清晰起来。如果跟那些市场化相比,我们概括为,从官场菜鸟如何打怪升级的那些通俗化、官場小说去比照的话,他的作品显然没有局限于此。他用一篇篇小说相互叠加,创作出自己的构造方式,其本身就包含了自我的价值判断和对小说文体的独特理解。很多人去理解他的作品,会说是世情写作,他自己也曾经说过,曾经受到古典世情小说影响。我们现在来看,《金瓶梅》《红楼梦》那样的世情小说,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呢?建立在读者和作者之间,人的本性不过如此,在这样一种共识或者说认知的契约之上。那么南飞雁的写作,始终是要打破对于人性化的静态化认知所产生的种种共识为前提。换句话说,他不是在解剖一具僵死的尸体,而是以“七厅八处”为实验室,通过一系列阴差阳错、事与愿违、柳暗花明,对人物进行一次次的试炼,观察他们身上发生的物理变化和化学变化。他把暧昧作为一种审美的元素提炼出来,他所说的暧昧并不是黑白之间均质化的灰色,而是通过放大和变焦让我们观测到一些若干色彩反差强烈的颗粒如何并存,并不断翻转流动。我觉得对于人性驳杂流动的自觉,体现在南飞雁的小说在传统的面貌之外很具有探索性的一面。
以李清源和南飞雁两个人为例,很多时候,我们探讨他们时会说他们是现实主义的,或者说重新激活了传统,但是我觉得返归文学的途径中,他们体现了自己的探索性;另一方面,很多人谈到作家群的多样性,或者新生代作家的问题,我觉得其实不管是我们的中原作家群还是国内文坛的其他地区,多样性早已存在,只是等待我们慢慢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