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中国脸，让我在非洲卧了个底

口述黄泓翔 文单子轩

小王子说：当人类的动植物小伙伴在森林在野地在天空哀号，人类必然会面临更多的灾难。当有更多的中国青年走向世界，承担更多的责任，他们不仅可以获得更好更快地成长，也可以让全世界看到中国年轻人的思考与努力，改变对中国的固有印象。

2013年，我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完硕士，怀着对非洲大草原的向往，申请了南非金山大学一个专门招募中国记者的环境报道项目，去做象牙、犀牛角贸易的调查报道。

非洲莫桑比克的首都马普托有一个集市，每周开放一次。道路两旁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非洲手工艺品，但对中国客人而言，这个市场仅仅作为“象牙市场”而闻名。这些东西都被他们塞在摊子旁边的大纸箱里——一般来说，他们只愿拿给来自中国的“贵客”看。大部分象牙制品都是中国人在买。

因为我的这张中国脸，黑人什么都和我讲，我逐渐对象牙贸易有了一些了解。象牙有三分之一是长在脸里面的，盗猎者为了获得象牙，要把大象的脸削掉。肯尼亚的象王，世界最大的非洲象萨陶就是因此被盗猎者割走了整个面部。

我逐渐意识到，野生动物保护问题已经成了中国人在海外主要的负面形象之一。我决定继续留在非洲，既然中国人是野生动物保护问题的一部分，那么也应该是解决问题的一部分。我的朋友、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奥菲尔，也看中了我这张中国脸，他要找我帮一个很特别的忙——去做卧底。

2014年年初，他们盯上了乌干达一个多次参与国际犯罪的走私贩，但走私贩非常狡猾，总是怀疑号称帮中国人采购象牙的那名非洲卧底。于是，我扮成香港买家，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把摄像机别在衬衫纽扣里去见他。我多少有点儿紧张，因为要一个人面对犯罪分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我是调查员，会不会开枪崩了我。

奥菲尔教我，到了现场要表现得比走私犯还紧张，如果你不想被人怀疑，就要先怀疑对方。我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话没说几句就开始质问他：“我凭什么相信你？”走私贩越来越放松，开始不断安慰我：“哥们儿，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们做这个太多年了，整天跟你们中国人做生意。”

到了约定交易的日子，我依然很紧张。看出了我的恐惧，奥菲尔郑重其事地给了我一件防身物品——一瓶辣椒水喷雾。我内心有点儿崩溃：他如果朝我开枪，这瓶东西应该没有什么用处。非常幸运的是，这个人太信任我了，以至于警察出现的时候他完全傻了，因为他想不到中国人在这场象牙战役里会站在正义的一边。

像这种打击走私的抓捕，我前前后后参与了几十次。一个奥地利的纪录片导演在拍一部关于象牙贸易的片子，把我也拍了进去。这部纪录片叫《象牙游戏》，投资人有莱昂纳多。导演最开始是准备给我打马赛克的，可我拒绝了。我和他说：“过去，当大家说到象牙贸易、野生动物保护，永远是一样的故事——白人是好人，非洲黑人是坏人，中国人则是极坏的坏人。如果这次有中国人能在象牙战争中做一个好人，那么情况会变得不一样。”这句话最后被他剪到了片子里。

每次在国际“野保”活动或会议上，我都会讲，中国是当前象牙走私的主要市场，但并不是所有中国人都爱买象牙，许多中国人也热爱野生动物保护。“中国也许是问题的一部分，但我们也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