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自古我们的民族便不乏梦想,以儒、佛、道三家为代表的理想差不多涵盖了古人的国家梦、社会梦、群体梦。但到了近代,人们的梦想变得更为复杂,特别是当历史的车轮走到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社会急剧变动,外有欺侮,内有腐化,中国社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太多美梦破碎了,如梁任公所言:“唤起吾国四千年之大梦,实自甲午一役始也”,以致这梦破的让“四万万人齐下泪”。知识分子是社会中最具敏感性与感悟力的一个阶层,时代的当头棒喝让他们再也坐不住了,挽民族之危机、改老大之中国的责任感使他们把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大幕彻底拉开,西方的各种制度文化、思想文化从这时起大规模涌入、兴起、传播。而有一批人就出生、启蒙于这个摩擦动荡的年代,他们便是大我们整整一个世纪的1890后们,此辈90后的命运一直伴随着二十世纪的跌宕起伏。
一、1890后群体的诞生
这批90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承上启下的一代,他们承接着那些60、70、80后的梦想,又秉承着自己的时代梦想,开启了下一代乃至一个民族的新梦想,这个新梦想真正具有了现代性。这代承接历史的90后基本上是知识分子,他们从满清的泥潭中走来,在觉醒了的时候已经是民国了,中国建立了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只是这个民国仍然是满目疮痍、纷乱不断,而他们的梦想也还是前辈们的那个实现民族复兴和国家的现代化。社会还是那么地嘈杂混乱,梦想还是那么地遥不可及,与前代最大的不同,是他们这批人本身。这批人中很多启蒙于旧式教育,受教于新式教育,最后在中学、大学校园里完成了自己的觉醒,民族给了他们最好的教育和成长契机。传统的思想、传统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对他们也几乎没有了像前代那样大的束缚,那种传统农业社会知识分子的社会心理对于现代性的矛盾也不再是障碍和局限,属于他们这一代的是承续、调和、开拓,是冲击、引进和创新。
这一代人以群体的姿态出现始自新文化运动,而澎湃于五四运动,在这一时期,这些青年们扛起了历史的大旗。洋务运动、维新运动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辛亥革命之后的民国也仅仅是做到了表面上初步的政制改变,内层的社会政治改造并没有实质上的进展。有的却是军阀割据、暴力专制,国会一次次被解散,内战一次次被挑起,局面越发的混乱;文化上尊孔复古、出现传统的倒流。中国二千年以来稳定的社会结构在最后的一击前又一次迸发出了其排拒异质的力量,那种根深蒂固的文化惰性摆在了这代90后的面前,而他们有着民族最先进的文化和最前沿的思想,他们接收新事物、新思想的能力也是优于前人的。这时,社会从半封闭型转向半开放型,近代的新式工矿企业更多地兴办起来了,新式教育逐渐发展,留学生派遣,更多的西方图书被一批批地翻译了过来……,传统知识分子治学所重的那些先代圣贤的经典和各种谟训、教条也退到了时代所需的次要地位。他们更需要面对现实,需要富于思考与创造性,西学知识的不断积累与扩大,前人理想的不断实践和蹉跎,使他们的政治思想和价值观念起了变化。他们慢慢地走向了宗法统治和封建道德的对立面,向往个性自由、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在他们身上独立的人的意识彻底觉醒,走上了一条与传统的旧知识分子完全相异的道路。这批90后的整体社会心理是焦虑的,社会现实让他们不得不焦虑,接二连三的丧权辱国和内外纷扰使他们心中充满了强烈的紧迫感和焦虑感,或投身政界,或投笔从戎,或出国留洋,等等,苦苦探索着救亡自强、振兴中华的方案和道路,不惜牺牲生命。
二、1890后群体的崛起
就在浩浩荡荡的思想解放潮流中,这批90后崛起了,崛起得让整个民族都热血沸腾。这首先表现在各种运动中,新文化运动中,被率先启蒙的是他们,继而奋起呐喊的也是他们,毫无疑问这批人此时跑到了历史的前台,手中拿着各种先进的思想,想用它们进一步唤醒沉睡中的国人。说到唤醒,就不能不提此时的各种期刊、报纸、杂志等新闻舆论工具,是这一批批的不畏艰难而创办起来的刊物让中国形成了那种新思潮弥漫的境况。这些刊物大多集中在京、津、沪等大中城市,具有代表性的报纸有北京的《晨报》、《京报》等,天津的《大公报》、《益世报》等,上海的《时报》、《时事新报》、《民国日报》、《申报》等;具有代表性的杂志,北京有《新潮》、《每周评论》、《努力周报》等,上海有《新青年》、《解放与改造》、《星期评论》、《建设》等,这些刊物大多由80、90后的人所創办,在宣传新思想、抨击旧势力、讨论新问题等方面是不遗余力的。
新文化运动中请来了许多当时中国迫切需要的“人物”,有“德”先生,有“赛”先生,还有那个后来慢慢淡出人们记忆的“穆”小姐等。这批“初生牛犊”对传统意识形态的内核——儒家伦理,进行了深入的揭露和批判,进一步从思想观念上瓦解了传统的宗族伦理统治和束缚人的礼教。在宣传民主、创造新社会与新文化方面,创建于上海后移至北京的《新青年》无疑是其中最积极的,差不多也是最激进的,打倒孔家店、进行文学革命、宣传民主科学思想等,《新青年》一次次地走在了时代的前面。在其主要作者中,李大钊是1889年的,与90后这个群体仅一年之差,而同为1891年出生的胡适和刘半农就是纯粹的90后一代了。可以说,《新青年》是把民族的未来寄希望于青年的,陈独秀在发刊词《敬告青年》一文中说道:“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惟属望于新鲜活泼之青年,有以自觉而奋斗耳”。在这里,他无疑把所有的关切都聚焦于青年,聚焦于以90后为代表的这一批人身上,希望他们“奋其智能,力排陈腐朽败者以去,视之若仇敌,若洪水猛兽,而不可与为邻,而不为其菌毒所传染也”。正如《新青年》之于民主与思想一样,1915年改造成立后的中国科学社的《科学》杂志对于传播新科学、培育新知识方面也是献力甚巨,其在发刊词中大声疾呼“继兹以往,代兴与神州学术之林,而为芸芸众生所托命者,其唯科学乎,其唯科学乎!”表达了其“科学救国”的理想。其主编赵元任就是1892年生人,而主要发起人中的章元善和杨杏佛分别为1892年和1893年,以他们为代表的这批从海外学成归来的爱国学生肩起了科学救国的重任。此时的各种文艺团体、政治团体、经济团体等也是不断涌现并不停地宣传着自己的主张,文学团体例如北京的文学研究会、上海的创造社等,政治团体有青年党、国家党等新的小党派,经济团体有中国经济学会等。伴随着层出不穷的舆论宣传刊物和同志团体,五四运动爆发了,这一次又是这些青年作了先锋,他们高呼着“外争国权,内惩国贼”“誓死力争,还我青岛”等一些口号去和强权作斗争,去捍卫自己和国家的尊严,去挽救民族和社会的危机,后来紧接着的一次次政治斗争和文化争论,就都闪烁着他们的身影了。宣传主义、建立政党、进行北伐、建设民国等等,他们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先进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在呼喊着、斗争着、耕耘着,他们有的甚至把自己的鲜血洒在了这片他们怀有深沉热恋的土地上。
三、1890后群体的梦想
说到这,我们已不难想象这代90后的梦想了。大的方面仍然是救亡图存,仍然是国家走向复兴,谈复兴,是因为几百年来这个老大帝国衰落了、腐朽了、僵化了,所以要打破传统的致使贫穷落后的条条框框和一切阻碍,走向现代化的独立富强。历史衍生到了他们这一代,要由这一代人来真真切切地建设中国了,他们也是这样做的,我们不管结果如何,他们的过程做得很好,值得我们佩服和景仰。小的方面有他们每一个人具体的梦,有梦想总归是比什么也没有的要强,梦想是可以催人奋进的,梦想影响着一个人的道路选择和最终走向,我们不可能知道每个人的梦想,但了解他们中具有代表性的那些人的梦想,对于了解这个群体的梦想还是很有用的。
在文化领域,胡适可以说是这代人中很风光的一位,成名较早,从美国回国后不久,年仅26岁的他就已站在了北大的讲台上,而所教的学生傅斯年、顾颉刚、罗家伦等人年岁上也和他差不了多少,但国学知识甚至比不上某些学生的胡适却给他们带来了大洋彼岸的新思想、新方法,他给学生们带来了一种有别于传统的新气息。胡适的梦想是点滴的改良主义,主张通过解决具体的问题一步步地改革。面对着社会上各种主义大肆的宣传和泛滥,而关乎国计民生的大大小小的具体问题却没有人深入研究的状况,胡适发表了《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他是反对“高谈主义”和“根本解決”的,他说:“现在舆论界太危险,就是偏向纸上的学说,不去实地考察中国今日的社会需要究竟是什么东西”,“多研究些具体的问题,少谈些抽象的主义。一切主义,一切学理,都该研究,但是只可认作一些假设的见解,不可认作天经地义的信条;只可认作参考印证的材料,不可奉为金科玉律的宗教”。胡适的思想中有着科学主义的启蒙性,以致体现在学术实践上有一句名言“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而胡适的这种科学主义、自由主义在当时的中国社会环境中虽有成就,但最终也仅成为了一个梦想。与胡适渐进的改革大相径庭的是政治上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一批人,同为90后,他们的思想却更为激进。他们认为当时的中国外有帝国主义列强的压迫,内有反动军阀专制势力的剥削,整个国家从上到下腐朽愚昧,阶级斗争矛盾尖锐,必须进行彻底的革命,推翻压在民众身上的大山,打倒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反动军阀,这样才能实现国家的彻底独立和民族复兴,为此,他们开始了暴力革命的道路。
说到这代90后的梦想和道路,有一个团体不得不提一下,那就是于1919年7月1日正式成立的少年中国学会,它是五四时期人数最多、分布最广、影响最大的一个全国性的青年团体,而其中的主体便是这代90后,92年出生的王光祈是主要的发起人之一,也是重要的负责人。学会的宗旨是“本科学的精神,为社会的活动,以创造少年中国”,这是一个比较广泛、自由的群体,会员们崇尚进取、思想自由、追求新知识、学习新思想,虽然信仰不一致,但是他们凭着创造少年中国的理想和热忱汇聚在了一起,他们渴望改变社会的现状,当时的参与者都对它的未来有所期待。但是处在那个混乱的思想世界,少中学会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分裂,倾向共产主义者与自由主义者的分化,马克思主义者和国家主义派别的决裂等,使少年中国的会员们最终分道扬镳。李大钊、邓中夏、恽代英、毛泽东、张闻天、刘仁静、肖楚女、黄日葵等参与组织了中国共产党,杨亮功、易君左、程仓波、沈怡等加入了国民党,曾琦、左舜生、李璜、陈启天等发起了青年党,还有一批批的人成为了各行各业的中坚,例如散文家朱自清、美学家宗白华、戏剧家田汉、哲学家方东美、实业家卢作孚、小说家李劼人……这个名单可以列的很长,而其中多是90后,他们在二十世纪做了不同的道路选择,有教育救国、科学救国、实业救国、新村主义、工农互助等,有共产主义、资本主义、自由主义等,如果把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演绎交织在一起,我们就会看到二十世纪中国的波谲云诡,我们就能感受到他们梦想中的那份坚持和无奈。
结 语
1890后,这是充满矛盾的一代人,他们与社会变革的矛盾,群体代际之间的矛盾,道路选择与社会现实的矛盾等等,因为他们的面前是一个需要大变革的中国。在他们寻求救国途径的过程中,有一个道路矛盾表现得很明显,那就是究竟应从政治革命入手,还是从文化改造着手;究竟以体制变革来统率经济、社会、思想、文化的改造和发展,还是以切实的思想革新、文化重建、道德培养、经济进步来作为政治变革的基础。两种立论都有其历史根据和理论说服力,这就决定了当时学界有识之士无论认同了哪一种选择,都有其理性的依据,都几乎无可指责。但是历史的走向,时局的变化终究不会以人的意志、愿望来决定,历史最终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回首前代,19世纪那代90后们所苦苦追寻的前路,仍让一辈辈的继来者往之!
作者简介:刘东昇,性别:男,民族:汉族,籍贯:山东省潍坊市,出生年月:1993年5月,学历:硕士,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社会文化史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