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窑上起于汉,第一次兴盛于东吴前后,东晋至隋进入低谷,盛唐以后再次进入上升通道,并在中晚唐至北宋早中期迎来了鼎盛时期,是唐代“南青北白”格局中“南青”的杰出代表,北宋晚期逐渐衰落,南宋早期因北宋灭亡与宋室南渡,再度在低岭头一带烧造宫廷用瓷,同时上承汝窑技术,面貌从透明釉转向乳浊釉,由此开创南方青瓷乃至中国陶瓷史上全新的时代。东吴前后越窑第一次兴盛时期的烧造中心在浙江上虞的曹娥江畔,而唐宋时期越窑最鼎盛时期的烧造中心则无疑在慈溪上林湖地区,这一时期的越窑广布整个宁绍平原地区,并在上虞的窑寺前、宁波的东钱湖地区逐渐形成两个次地级的中心,并由此再向南、向西扩张,向南沿浙江海岸线一路南下,经台州地区到达温州地区,并沿瓯江而上,经青田等地达到龙泉地区;向西经东阳、义乌、浦江、武义,到達金华、衢州所在的婺州窑地区。此外,它的影响广及福建、江西、安徽、江苏等周边省份,这些地区唐宋时期的窑业,都与同时期的越窑有密切的关系。
一、上林湖地区瓷窑址考古工作
上林湖地区的考古调查,始于20世纪30年代,当时陈万里先生曾多次到宁绍平原调查越窑遗址,并于1935年到达上林湖,确认上林湖地区是越窑的中心产地。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省、市、县多级文物专业部门先后成立,并对宁绍平原陆续展开多次详细的考古调查工作,在大量详实野外考古材料的基础上,确定上林湖地区是越窑的中心产区,是唐宋时期的窑业中心。但直至90年代之前,这一地区的绝大多数工作多限于地面的调查,正式的发掘工作则要迟至90年代,这十年期间,掀起了越窑考古的第一次高潮,重要工作有如下几次:1990年低岭头窑址的试掘、1993-1995年上林湖荷花芯窑址发掘[1];1998-1999年古银淀湖寺龙口窑址的发掘[2];1999年白洋湖石马弄窑址的发掘[3]。前两次发掘均为有计划、学术目的明确的主动性考古发掘,石马弄窑址则是配合基建的抢救性考古发掘。
从目前上林湖地区已完成的三个考古发掘项目来看,荷花芯、石马弄主要产品时代以唐代中晚期为主,产品质量虽然很高,但仍旧不能代表这一时期的越窑基本面貌。寺龙口窑址年代跨度比较大,其主要堆积是北宋早期,唐五代及北宋晚期的地层发育并不十分丰富,产品中虽然不乏精品,但从整个越窑的制作工艺水平来看,仅处于中上水平,不能反映越窑的最高制作水平,作为越窑顶级产品的秘色瓷,当时的窑址考古材料则十分稀少,这与国内外学者对这一课题的高度关注极不相称。寺龙口窑址中南宋时期的产品基本仅有薄釉一种,与南宋官窑关系更密切的多次施釉的厚釉类产品不见于此窑址。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荷花芯、石马弄还是寺龙口窑址,在发掘中主要是清理了大量的废品堆积,除窑炉外,其他遗迹则比较少,因此越窑的制作工艺研究的材料少之又少,这严重制约了越窑的进一步深入研究。
基于此,同时为配合考古遗址公园建设和世界文化遗产的申报工作,也为窑址群的下一步保护与展示规划编制提供依据,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慈溪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提交了《2014-2018年越窑五年考古工作规划》,并于2014年6月获国家文物局批准,从而启动了越窑考古的新篇章。这五年中,先后发掘了上林湖后司岙与荷花芯窑址以及古银淀湖的张家地窑址。
1.后司岙窑址[4]
发掘了两部分,以Y66为主,基本揭露了较为完整的窑场,在Y66西边编号为Y64的区域布东西向长深沟一条,解剖朝南山坡的堆积情况。
Y66的发掘基本理清了以后司岙窑址为代表的晚唐至北宋早期秘色瓷的基本面貌与生产工艺、秘色瓷窑场基本格局、唐至北宋早期皇陵里出土秘色瓷的产地问题。Y66始于唐代晚期,止于北宋早期,代表了唐宋越窑最鼎盛时期顶级产品的基本面貌。主要收获包括:
理清了窑场基本布局。以依山而建的南方传统龙窑炉为中心进行布局,西边是丰厚的废品堆积,东边主要是作坊遗址,包括两座房址、多个釉料缸等(图一)。
揭示了秘色瓷的生产工艺与兴盛过程。废品堆积非常丰厚,整个地层堆积中发现多个带有年号的窑具。秘色瓷的出现与瓷质匣钵的使用密切相关(图二)。从多个纪年款及地层叠压关系来看,可以确定至少在“大中”年间前后开始生产秘色瓷,在“咸通”年间前后秘色瓷占相当比例,在“中和”年间前后则达到了兴盛,这一过程一直持续到五代中期左右,在五代中期以后质量有所下降;北宋早期胎釉质量进一步下降,但是部分高质量的器物釉色上呈现与秘色瓷相似的天青色,流行大量的细线划花装饰。
揭示了秘色瓷的基本面貌。秘色瓷的产品种类相当丰富,以碗、盘、钵、盏、盏托、盒等为主,亦有执壶、瓶、罐、碟、炉、盂、枕、扁壶、八棱净瓶、圆腹净瓶等,每一种器物又有多种不同的造型。许多器物为首次出土,不见于公私博物馆馆藏与历年来的考古出土品。
确定了秘色瓷的产品流向。后司岙窑址出土的秘色瓷产品,与唐代法门寺地宫中(图三)以及五代吴越国钱氏家族墓、北宋元德李后陵、辽代祖陵及萧贵妃墓等最高等级墓葬中出土的秘色瓷不仅在器形、胎釉特征上十分接近,而且装烧方法亦几乎完全相同。因此可以确定,晚唐至北宋早期的绝大多数秘色瓷器当为本窑址的产品。
后司岙窑址发现多个“官”字款的匣钵。1971年,在窑址北边的吴家溪一带出土有光化三年墓志罐一件,内有“殡于当保贡窑之北山”等内容,与本窑址位置暗合。据此可以认定,后司岙窑址是唐宋时期烧造宫廷用瓷的主要窑场,代表了这一时期的最高制瓷水平,其开创的以天青色为特征的秘色瓷产品,是制瓷史上的一大飞跃,并成为此后高等级青瓷的代名词,影响到后代包括汝窑、南宋官窑、龙泉窑、高丽青瓷等一大批名窑生产与整个社会的审美取向。
Y64发掘面积不大,揭露了龙窑炉一条,长不足20米,唐宋时期的越窑长度基本稳定在50米上下,而这种长度的窑炉属首次发现,拓宽了我们对唐代窑炉的新认识。在一件唐代瓷质匣钵上发现了“罗湖师秘色椀”六个字,“秘色椀”三个字与法门寺地官衣物帐上的文字完全相同。这不仅是在窑址首次发现“秘色”字样,同样也再次证明瓷质匣钵就是烧造秘色瓷的重要窑具,秘色瓷这个概念不仅存在于当时的文人以及包括宫廷在内的上层阶层中,作为窑工,亦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做的是秘色瓷器。
2.荷花芯窑址[5]
荷花芯窑址位于上林湖的西南岸边,坐西朝东,整体上呈向东的“凹”字形,北、西、南三面隆起部分应该为窑炉与废品堆积所在,1994-1995年的发掘揭露的两条龙窑分别位于北面与西面的山坡上。此次发掘主要集中在中间及朝东区域下凹的平坦区域,重点为寻找作坊遗迹(图四)。
遗迹包括房址多处、匣钵挡墙多道、台阶路1条、辘轳坑1处、储泥池1处、釉料缸2个,为复原唐宋时期的越窑窑场布局提供了可靠的一手材料。房址基本上呈长方形,大小不一,个别不规则,基本为单间,匣钵砌墙,室内地面保存较差,较不平整。从房址内揭露出来的辘轳坑和釉料缸等遗迹来看,应该属于成型、配釉等制瓷作坊。由此首次揭示了唐宋時期越窑的窑场布局、制作工艺流程以及窑业生产与管理等重要信息,为恢复唐宋时期越窑的制瓷工艺、窑场格局,推动考古遗址公园的建设和浙江青瓷申遗工作提供了大量详实的野外材料。
3.张家地窑址[6]
南宋时期的窑址,目前均集中在古银淀湖地区,主要有低岭头、开刀山、寺龙口、张家地数处,产品中发现一批类“官窑”产品,与传统越窑风格差别较大。其中在低岭头试掘后基本理清了其演变脉络:窑址分成上下两层,下层基本面貌与北宋末期传统越窑接近,出现少量北方因素,粗刻花有耀州窑风格;在上层堆积中,出土了一批与越窑透明玻璃釉完全不同,而与汝窑接近的乳浊釉类产品(图五),垫烧方式上出现使用支钉垫烧的新方式。这批产品由此被称为低岭头类型,第一次将越窑的下限推进到了南宋。
低岭头类型的张家地窑址与开刀山窑址相邻,下坡因修建民房已基本破坏,仅保留了少量的堆积。其中的乳浊釉青瓷包括薄釉与厚釉两种,器形主要有碗、盘、碟、罐、花盆、觚、炉、瓶等,尤其是炉与瓶类器物,造型丰富多样。部分厚釉产品釉面莹润饱满,有两次以上施釉的痕迹,说明这一时期已掌握了多次施釉的技术。与寺龙口南宋地层可以构成早晚两个时期,它们将汝窑、南宋官窑等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对于探索汝窑技术的南下、南宋官窑、龙泉窑等的兴起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宁绍地区越窑考古工作
宁绍地区的考古工作,主要在上虞的窑寺前、宁波的东钱湖地区工展开。
1.上虞窑寺前[7]
上虞唐宋时期的越窑遗址主要集中在窑寺前与相邻的凌湖两个地区,此外在外围的前进等地区有少量的分布。大概有唐宋时期的窑址50多处,以北宋中晚期窑址为主。在窑寺前地区,至少有两处北宋早期的窑址,产品质量高,制作精致,纹饰精美,釉色匀润青翠,属于高档的秘色瓷类(图六),这是首次在上林湖以外地区发现高质量的秘色瓷器。南宋嘉泰《会稽志》记载此处在“国初”曾设“官窑三十六所”,这部分窑址当即文献所记的“官窑”。此种北宋早期的高质量青瓷窑址在凌湖亦发现一处。目前能确认的其他窑址基本为北宋中晚期。上虞北宋时期的窑业基本可以建立完整的发展序列。
2.宁波东钱湖[8]
东钱湖是宋代越窑的重要分窑场,目前大约有数十处窑址,规模上小于上虞窑寺前地区。时代主要集中在北宋中晚期,以粗刻花结合细线划花为主要装饰特征。
2007年,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曾抢救发掘过郭童岙窑址群,清理多条窑炉,但保存不佳,产品质量普遍较粗,胎质粗疏,釉色青黄,刻划草率,以裸烧为主,器形主要是碗、韩瓶等,时代主要为北宋晚期。
2016年发掘了上水岙窑址,清理龙窑两处6条,Y6保存较好,方向346°,坡度15-17°,全长41.8米,宽1. 9-2.2米。由火膛、窑床、窑门、排烟室等部分组成。出土青瓷主要有碗、盘、杯、盏、盏托、盒、罐、壶、钵、香熏、瓶、套盒、水盂、枕、洗、砚台、五管灯、唾盂等,以及各式匣钵、垫圈等窑具;流行纹样装饰,细线划花与粗刻花并用,既有莲瓣纹、牡丹纹、荷叶纹、莲蓬纹、云草纹等植物花卉和海波纹样,也有摩羯纹和龙、凤、雀、鸳鸯、鹦鹉、鹤、鱼等动物纹样,部分器物的外底如“大”“内”“千”“十”等文字,质量较佳(图七)。
三、金衢地区越窑系窑址考古工作
金衢地区是传统的婺州窑分布区,也是宋代越窑系青瓷的重要分布区,相关的工作主要集中在金华所属的各个市县,有武义的水碓周窑址、东阳的葛府窑址、浦江的前王山窑址。
1.武义陈大塘坑窑址[9]
2000年4月至6月、2001年11月至2002年1月间,为配合金丽温高速公路建设,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会同武义博物馆,对金华市武义县陈大塘坑窑址群进行了二期抢救性发掘,发掘窑址4处,即蜈蚣形山窑址、乌石岗脚窑址、缸窑口窑址、叶李坑窑址,总发掘面积1000平方米。其中蜈蚣形山为北宋中期前后越窑系窑址,清理龙窑2条。陈大塘坑窑址群位于武义东南约15千米,属于阳丰行政村。蜈蚣形山窑址位于陈大塘坑窑址群最南,龙窑长34.8米,宽1.56-2.3米。产品均为青釉瓷,胎质灰白细腻,薄胎薄釉,器形有碗、盏、盘、灯盏、盆、杯、盅、执壶、注碗、盒、盖、炉、砚、牌饰等;装饰手法多见细线划花,也有模印、刻划、压印、镂空等手法;装饰题材以花卉居多,还见鹦鹉、凤凰、莲瓣等(图八)。窑具丰富。匣钵以M形匣钵为主,垫具以环状垫圈为主,装烧方式早期匣钵多件装烧为主,晚期多匣钵单件装烧。出土“大中祥符”纪年碾槽一个,年代在北宋中期前后。
2.东阳葛府窑址
葛府窑址位于东阳市南马镇葛府村南山坡。规模较大,面积超过3000平方米。时代主要在北宋中、晚期前后,越窑系产品均为青瓷,胎色灰白,釉较薄,胎釉质量较好。以各类碗为主,有盘、壶、杯、罐、盏托、粉盒、瓷枕等。印花、划花和刻花装饰手法均采用。施青釉,釉层均匀,釉色晶莹。窑具主要是M形匣钵与垫圈,有单件装烧,也有多件叠烧。2008年对其中的一处窑址进行了发掘,清理了龙窑炉等遗迹,其产品质量与陈大塘坑接近。
3.浦江前王山窑址[10]
前王山窑址位于浙江省浦江县前吴乡民生村坞坑自然村,2016年对窑址进行了正式发掘。揭露出包括龙窑窑炉、挡墙、房址、灰坑在内的较为丰富的遗迹。其中龙窑窑炉1条,由火膛、窑室、窑门、窑尾等构成,保存较好。通斜长约42.5米,坡度前中段约7-14°,近尾稍缓约8-12°。炉炉前端近火膛处宽1. 72米,中段宽约2.18米,窑尾部渐收至1.7米。
瓷器产品分为精粗两路。精路产品采用单件、垫圈支烧、匣钵装烧;粗路产品采用叠烧、耐火土间隔、匣钵装烧,其中又以后者占绝大比例。精路产品种类有各式碗、盘、盒、钵、执壶、盏、盏托、炉、水盂、夹层碗、枕、盆、多管灯(图九)、罐等;胎色灰白,胎质较粗;青釉或青黄釉,釉色较滋润;以素面为主,仅少量器物有纹样装饰,题材有蕉叶纹、莲瓣纹及其他花卉等。粗路产品主要是各种碗;灰白胎或灰胎,胎质普遍较粗;青釉或青黄釉;基本为素面。
窑具包括匣钵、垫圈等。匣钵以M形为主,垫圈主要有圆形、喇叭形两种。
时代为北宋中晚期左右,产品总体质量较陈大塘坑为差。
四、其他地区越窑系窑址考古工作
1.温州地区的唐宋时期瓷窑址考古工作
温州地区传统上主要是瓯窑分布区,这一地区的窑业始于东汉,延及明清,面貌极其复杂。产品有青瓷、黑瓷、青花瓷、青白瓷、彩绘瓷,青瓷主要又可划分为瓯窑与龙泉窑两大窑系。其中的瓯窑青瓷,始于东汉,历六朝而盛于唐、宋初,止于北宋晚期;分布于温州地区的瓯江下游、楠溪江下游、飞云江下游以及台州地区的椒江流域;产品胎色灰白、釉色淡青,器物种类丰富,制作精良。早期的窑址主要集中在永嘉的楠溪江下游两岸,目前发现的最早窑址为东汉中晚期,六朝时期得到了初步的发展,唐末达到了第一个顶峰;到了宋代,中心窑场转移到了温州的西山一带,制瓷技术进一步发展;到了元代,由于龙泉窑达到了鼎盛时期,受其影响,温州本地区的传统青瓷迅速衰落,开始大量生产龙泉窑系产品。东汉直至北宋时期的瓯窑器物,除因胎色较浅而使釉呈极浅的淡青色外,其器物种类、器形、纹饰、装饰技法、时代起止等与越窑均十分接近。这是浙江几个窑场中与越窑始终关系最密切的一个,特别是时代上,几乎与越窑相始终,这在浙江也是仅有的一个。因此这里暂且将其放在大的越窑系里讨论。
21世纪以来,发掘的瓯窑遗址有三处,分别是永嘉龙下、坦头[11]与启灶窑址。前两处窑址均位于现在永嘉县三江街道的龙下村里,南北相距仅数百米,产品面貌、装烧工艺、时代等基本一致。均为依山而建的龙窑炉,其中坦头窑址保存较好,长近40.4米,宽2-2.1米。出土器物相当丰富。除各种类型的碗以外,亦有大量的壶、罐、瓶、钵、盆、盒、碟、灯盏、盏、碾轮等。每一种器物通常又有多种不同的造型。装饰以素面为主,少量有细线划花与褐彩装饰。细线划花题材主要是对称的四叶荷瓣。少量器物上有褐彩装饰,有的呈近似“山”字形(图十)、勾形、直条形等,也有大块圆斑状、点彩状。
窑具主要是匣钵,包括M形与筒形等,多为明火裸烧或匣钵内多件叠烧。在一件匣钵上发现“大中十一年”字样,确定是唐代晚期的窑业遗存。
启灶窑址于2006年发掘,时代、窑业面貌与龙下村的两处窑址比较接近,在器形、装饰上有一些小的变化,比较特别的是发现了多个腰鼓的标本,施以乳白色的乳浊釉,这在之前的窑址中是没有发现过的。
2.浙北地区唐宋时期瓷窑址考古工作
浙北东苕溪沿岸,以德清为中心,包括湖州南部、余杭的西部,是德清窑的重要分布区。德清窑东汉时期创烧,发展于三国、西晋,鼎盛于东晋、南朝,停烧于中唐,青瓷与黑瓷合烧。德清窑有两项突出的成就:黑釉的创烧与化妆土的发明,这两项成就均在东汉时期完成,也是德清窑对中国制瓷史的最伟大贡献。这两项发明与德清地区瓷土质量不高及越窑的强势发展有关,一来可以掩盖其胎质较粗、胎色较深的瓷土缺陷,另外也是另辟蹊径,避开越窑青瓷的锋芒而另谋发展。德清窑自创造时期开始,其胎釉、器形、装饰、装烧等工艺与越窑就有紧密的联系,也是大越窑系的重要构成部分[12]。
德清窑是浙江各大窑口中最早停烧的窑场,约结束于唐代中期前后。隋唐时期的德清窑,1999与2009年,对德清乾山窑址进行了两次发掘,2014年对德清窑墩窑址进行了发掘[13]。除出土大量的标本以外,还清理了龙窑炉遗迹,其中乾山两次清理的窑炉宽均在4米以上,宽短的窑炉是这一时期德清窑的很大特征。产品仍包括青釉与黑釉两种,以烧造青釉为主,黑釉为辅。胎质粗疏,胎色包括土黄色、紫红色、青灰色等,釉仅施半釉,下腹及底不施釉。青釉器物不再施化妆土,釉层薄而有一种明亮的浮光,釉色以豆青为主,少量青黄、青灰色。黑釉器物釉层亦较薄,多呈酱黄色,基本不见东晋时期色黑如墨、亮如漆的厚实釉。器形较为单一,以碗占了绝大多数(图十一),其次是少量的碟、盆、盘、盘口壶、多足砚、高柄豆、鸡首壶等。装饰基本为素面,仅少量青釉器物见有褐彩装饰。窑具仍包括支烧具与间隔具两种,支烧具多较低矮,呈饼形或矮柱形,间隔具则为一种粗陶质的小泥饼,制作粗糙,多见有开裂现象。
3.丽水地区唐宋时期瓷窑址考古工作
这一地区发掘的窑址主要有两处:丽水吕步坑窑址与青田万阜窑址。
吕步坑窑址位于丽水市城关镇上吕步坑村,于1959年进行过试掘,2000年进行了发掘,清理龙窑炉一条,残长38米,宽2米左右,坡度约10°。产品种类较为单一,以碗(图十二)与盏为主,亦有壶、灯盏、砚等,产品质量较差,多数为灰胎或土黄胎,胎质较松,主要施青釉,也有酱釉,多数器物施釉不及底。时代为隋至唐代早期[14]。
青田万阜窑址产品种类较为丰富,以碗、盘为主,亦有罐、执壶、碟、盏、盏托、盖、壶、炉等,其中的倒流壺在浙江地区比较少见。青灰色胎,胎质细腻坚致,一般通体施青釉,施釉薄而均匀,釉面匀净。流行纹样装饰,细线划花与粗刻花并用,题材主要是各种花卉。整体质量较高,时代在北宋中期左右。
庆元黄坛窑址,位于庆元县竹口镇黄坛村,2014年进行了发掘,窑址保存情况较差,仅清理了少量的地层堆积。出土器物包括青瓷产品和窑具两种。青瓷产品有碗、盘、盏、灯盏、钵、盘口壶、罐、多角罐、器盖、高足杯、执壶、碾轮、砚台、擂钵、盏托等,其中以碗类产品为主。窑具主要是支烧具。瓷器产品普遍胎色较深,多呈灰色、灰褐或红褐色;胎质粗,较疏松,夹杂砂粒。釉色以青黄、青灰色为主,胎釉结合不好,剥釉现象十分严重。多数器物外腹施半釉或施釉不及底。装饰极少。使用支烧具明火叠烧[15]。
4.江西地区唐宋时期瓷窑址考古工作
江西地区发掘的越窑系青瓷主要有玉山渎口窑址、乐平南窑、景德镇兰田窑等。
渎口窑址位于玉山县东部下镇镇渎口村,2014年进行发掘,清理龙窑炉2条,均残。产品基本为瓷器,少量陶器,以壶、碗、盏、罐为多。胎色多为灰白色,胎质较粗;以青釉和酱褐色釉为主,另有少量黑釉。多有流釉现象,多数器物施釉不及底;装饰技法主要是刻划花,纹样简单,以花卉为主,许多器物做成瓜棱形与花口状。装烧多为明火叠烧。时代为北宋晚期[16]。
南窑位于江西省乐平市接渡镇南窑村,2011-2012年进行了正式发掘,清理了龙窑2条,出土大量的瓷器产品,以青釉瓷器为主,少量的酱釉瓷器。器类有各式瓶、壶(图十三)、罐、碗(图十四)、盘、灯盏、钵、盏、瓮、水盂、盒盖、盆、腰鼓等。胎质较为粗松,釉色青黄或青褐,釉面较为干涩,质量一般。装饰以素面为主,少量的褐彩。均为明火叠烧[17]。
兰田窑址位于浮梁县湘湖镇兰田村,在发掘的晚唐五代至北宋早期的窑址中,清理了龙窑炉2条,产品包括青绿釉、青灰釉与白瓷三种类型。器形以碗、盘、注壶、罐等为主,还发现一些较少见的器物,如腰鼓、瓷权、茶碾等[18]。
五、唐宋越窑及越窑系窑址考古主要收获
基本理清了越窑的时空格局。
在时间分布上,隋至唐代初期,越窑处于制瓷业生产的低谷阶段,窑址数量较少,产品较为单一。胎质较粗,釉色为青黄或青灰,多施半釉,装饰单调,装烧方法主要是明火裸烧。
盛唐时期的越窑,制瓷技术进一步改进,开始使用匣钵装烧,产品质量已处于上升时期。许多器物釉层匀净,釉色有青绿、青黄和青灰。匣钵较多出现,为进一步提高瓷器的产品质量提供了技术上的前提条件。
中、晚唐时期,越窑进入空前发展,窑址数量多、窑场规模宏大,以上林湖地区最为集中,产品种类丰富、质量较高。胎质细腻坚致,满釉为多,匀净滋润。装饰多为素面,另外印花、刻划花、镂空、贴塑、褐彩也有使用,还见有金银扣及螺钿工艺。装烧方法上,以匣钵装烧为主,最重要的技术革新是瓷质匣钵外封釉,为成功烧制出精美绝伦的秘色瓷提供了工艺基础。
五代时期产品仍以釉与形取胜而少见纹饰装饰。器物种类上与唐代中晚期变化不大,但胎体更薄而器形更加轻盈,圈足类器物圈足普遍加高,外撇趋势明显。装烧上,这一时期大量使用瓷质匣钵装烧。
北宋早期器物变化并不大,胎釉质量较晚唐五代有所衰落。最大的变化是从以釉与造型取胜转变为以装饰取胜,流行细线划花,题材主要是花卉与禽鸟,无沦是器形还是纹饰,均与金银器关系密切。装烧上与唐五代相比发生重大变化,窑具主要是各种陶质的匣钵与垫圈,基本不见瓷质。
北宋中晚期时期的越窑由盛转衰,胎釉质量进一步下降.越到后段胎质越粗、釉色越差。装饰除大量细划花外,出现大量的刻花等,很多图案比例失调。装烧工艺上,匣钵使用逐渐减少,而开始更多明火裸烧。
南宋时期的越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釉色上看可以分成两种:传统的青釉与新出现的乳浊釉。出土较多的礼器与陈设用瓷。装烧方式上,出现了支钉。此类产品及其工艺明显与汝窑、南宋官窑有着密切的联系。
空间上,唐宋时期的越窑可以划分成两种类型:沿海型与内陆型。沿海型主要包括慈溪、宁波、台州以及温州等地区;内陆型则包括沿海以西的整个浙江以及江西部分地区,有浙江中西部的金华、衢州、丽水地区,浙江北部的德清地区。
沿海型以慈溪上林湖为代表,宁波、台州、温州一带的产品在产品器类、工艺技法、成型技术、装烧方法等方面几乎与中心产区上林湖窑址群的非常一致,产品质量高超。内陆型产品质量一般,胎质较粗,器类相对较少。产品除传统的青瓷外,尚有酱色釉、黑色釉等产品,其中最具特色的是月白、玫瑰紫等乳浊釉的创烧,是以青瓷为特色的浙江地区极具特征的产品。内陆型在胎釉特征、器形、装烧等方面与上林湖地区的越窑既有相似性,又有更多浓厚的自身特色,并且这种自身特色与距离上林湖的远近成正比,距离越远,相似性越低,自身特色越明显。
在北宋中期前后,伴随着越窑整体胎釉质量的下降及大量装饰的出现,越窑在空间上有一个爆炸式的增长:主要是浙江海岸线南下,进入台州地区、温州地区,并沿瓯江而上,进入龙泉地区,在龙泉形成一个全新的窑场与地方类型。内陆主要是沿金衢这个通道进入了婺州窑分布区,主要集中在东部的金华、武义、东阳、浦江、义乌等县市。越往西质量越差,产品越单一。
[1]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慈溪上林湖荷花芯窑址发掘简报》,《文物》2003年第11期。
[2]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寺龙口越窑址》,文物出版社,2002年。
[3]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浙江慈溪市越窑石马弄窑址的发掘》,《考古》2001年第10期。
[4]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秘色越器》,文物出版社,201 7年。
[5]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慈溪上株湖荷花芯窑址发掘简报》,《文物》2003年第11期;郑建明等:《浙江上林湖荷花芯窑址发掘作坊区》,《中国文物报》2015年12月4日第8版。
[6]沈岳明:《修内司窑的考古学观察——从低岭头窑址谈起》,见中国古陶瓷研究会编:《中国古陶瓷研究》第四辑,紫禁城出版社,1997年。
[7]郑建明:《上虞2012—2013年调查的主要收获》,《陶瓷考古通讯》2014年第1期。
[8]朱伯谦:《浙江鄞县古瓷窑址调查纪要》,见《朱伯谦论文集》,紫禁城出版社,1990年;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郭童岙——越窑遗址发掘报告》,科学出版社,2013年;罗鹏:《宁波东钱湖上水岙窑址发掘取得重要成果》,《中国文物报》2017年6月50日8版。
[9]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武义陈大塘坑》,文物出版社,2015年。
[10]谢西营等:《浙江浦江前王山窑址发掘获重要成果》,《中国文物报》2016年12月2日8版。
[11]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浙江永嘉龙下唐代青瓷窑址发掘简报》,《文物》2012年第11期;郑建明等《东瓯缥碧永嘉坦头唐代瓯窑遗址发掘取得重要突破》,《中国文物报》2018年1月26日4版。
[12]郑建明:《德清窑略论》,《文物》2017年第7期。
[13]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浙江省德清县大圣堂青瓷窑址发掘简报》,《东南文化》2016年第1期。
[14]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浙江省丽水县吕步坑窑址发掘简报》,见《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学刊》第7辑。
[15]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浙江省庆元县唐代黄坛窑址发掘简报》,《东方博物》,第六十辑。
[16]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江西玉山渎口婺州窑址》,文物出版社,2008年。
[17]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江西樂平南窑窑址调查报告》,《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3年第10期。
[18]秦大树等:《景德镇早期窑业的探索——兰田窑发掘的主要收获》,《南方文物》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