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
现代舞剧目前是新疆舞台艺术的一项空白,作为新疆维吾尔现代舞剧的拓荒者,总导演大胆引入现代舞与民族舞蹈相结合的概念,开拓创新,创作了首部维吾尔族现代舞剧《疏勒之恋》,在新疆与内地巡回演出中得到专家与观众的好评,作为此剧的舞美设计,笔者在当地深入采风和对演出剧场实地勘察后,有了设计前的初步构思,与总导演反复讨论后一致认为,现代舞剧的表演以舞蹈为主,较少依赖于外部实物布景,这样,平面绘景与极少数代表性虚与实景相结合,典型的实景与道具要突出使用功能性,在不闭幕的情况下,通过与演员表演动作相结合的方式灵活变换场景,虽然这是对导演和舞美设计的重大考验,但对舞剧的表演与剧情节奏是十分有利的,本着一切为表演服务的宗旨,创作团队深入讨论,根据演出剧场硬件条件,笔者把台口两侧的合唱台也设计为多个表演空间,整个舞台被划分为四大表演空间,这四个空间通过电影“蒙太奇”的手法,相互呼应、相互关联。在设计风格、空间处理等方面大胆创新。
舞台美术是戏剧演出的重要部门之一,依据剧情采用多元化造型元素,将制景、灯光、化妆、服装、效果、道具等结合在一起构成了舞台美术。它创造了一个施展动作的空间,展现剧目空间环境和舞台气氛,表现人物性格、特征;表现时间、民族地域特征、塑造人物形象。
舞台美术空间从大的方面来划分,可分为写实造型空间、非写实造型空间和虚实结合的造型空间创作。写实的舞台美术创作主要是根据剧作中描写的时间、空间、地点等要素,根据历史事实来进行舞台美术创作,强调舞台环境与历史环境的真实性。非写实的舞台美术创作重点以剧作表达的情感、氛围和主题引申出与所表达的情感、氛围、主题相适应的表达符号,以抽象的符号来塑造舞台形象以达到剧作对于舞台美术创作的目的。虚实结合的舞台美术设计是非写实与写实的组成,该手法能呈现剧作中的韵味和剧本中真实的环境。这种类型的舞台美术设计既有着抽象的舞台气氛,也有着真实的舞台环境,既避免了写实的呆板也不显得抽象荒诞,更容易让观剧者接受。对于非写实风格的舞台美术,著名舞台设计师戈登·克雷曾论述说:“我让我的景不仅从剧本中产生,也从剧本在我内心感召出来的想象中产生。这种出于内心想象的景不是用写实的手段,而是用象征的手段来表现,尤其是用暗示。”①我的理解是舞台上的布景不是仅仅为了塑造写实的环境,大师戈登·克雷告诉我们可以运用象征和暗示等手段表现主观内心。
由于《疏勒之恋》是一部现实主义戏剧,传统风格的舞台设计师往往选择写实再现式的表现形式进行创作。但是笔者认为这部剧同样具有现实意义,现代都市生活中同样具有像《疏勒之恋》热孜亚与赛丁一样的人物,他们生性善良,有着为美好生活努力的动力和对爱情忠贞不渝的理想,但是现实生活中门当户对的概念根深蒂固,他们不得不为现实考虑,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同时对现实也充满迷惘与失望。笔者为了给《疏勒之恋》赋予更多的现代舞台美术的设计意义,对这个现实主义的剧目,采用写实与写意相结合的舞台空间设计是笔者的一次大胆尝试。
《疏勒之恋》舞台剧照
笔者在创作中借鉴与吸收了二十世纪一些具有现代风格的舞台美术作品的设计理念,整体设计中运用了非写实的手法来塑造剧中人物性格以及他们的动作空间特点。对于故事主人公热孜亚与赛丁的心理特征的把握,把原本舒适安逸的长廊看作是连续的黑夜,温暖的回忆总是让热孜亚饱含对赛丁的思念,她梦想与赛丁长相厮守,可在家庭与父亲的压力下只能服从,生活没有了光彩,梦想也变得遥远。因此整个设计中舞台空间及景物造型由舞台后区的斜平台与中区的二层露台组成,舞台主要演区大部分留给演员,以便演员更加充分地演员展示现代舞的动作。笔者设计的变形架构,如同热孜亚与赛丁内心的挣扎,在变与不变的日子中延展,由此烘托了整部剧作的基调和主题。
一场舞剧,首先是演员需要一个合理的表演空间即动作空间,才可以依据相关的支点做出合乎情感的表现。观众进入剧场观看,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意境的情景即舞台美术设计者向观众展示出的环境空间。二层露台、变化组合的铁架、随意流动的车,其用意是表现热孜亚与赛丁心理思想上不断变化。昂斯拉格曾说:“设计者要根据角色的心灵创造布景。”②戏剧表演中人物心理是演员表现的重点,是演员角色刻画,以及舞台设计气氛的重要依据。戏剧人物心理是内在的心理世界,舞台设计是外部感受的视觉艺术,人物的心理空间透过外部的舞台美术设计达到升华与表达,是一种有过程的艺术意象,是戏剧舞美设计的重要环节。热孜亚与赛丁的痛苦源于他们对于爱情的渴望,当赛丁被打手打死的时候,热孜亚选择了为爱殉情。所以在整个设计中舞台的造型依据了剧本人物性格及心理,布景多处使用可组合变化的方式体现他们心里活动的跳跃空间。
《疏勒之恋》舞台剧照
热孜亚的父亲封建传统思想根深蒂固,是典型“巴依老爷”,他高高在上,但十分疼爱女儿热孜亚。热孜亚对爱情的坚持与父亲的态度产生强烈对比,其心理是压抑沉闷的。所以在设计中她的出场选择了站在高高的露台上,舞台上空悬挂巨大、沉甸的房梁表示他走不出现实生活的困境。热孜亚感到沉重压抑,极度想摆脱这种生活,认识了有理想爱劳动的赛丁,美好爱情使生活有了意义。社会和家庭的枷锁,使她更加渴望自由梦想。她把美好的爱情全部寄托在赛丁的身上。但梦想最终幻灭,她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选择了不归路。所以全剧的舞美造型运用的是暖深色调造型的景物,暖深色代表崇高精神的渴望和南疆地域风格,与灯光冷色调形成强烈的反差,设计上选择具有特色的墙、窗户这些可以变化的景,表现家庭环境和内心扭曲,暗示人物心理不断变化。赛丁是一位有抱负的年轻人,也是全村穷人的骄傲。他爱上富家小姐,渴望能和热孜亚生活在一起,爱情让本来不富裕的家庭,变得更加不易,也让他的父亲倍感压力。舞美设计热孜亚的家具有西域“巴依老爷”家的风格,赛丁的家设计了一个残破墙体两人的家庭差异,他们爱情潜在的危机。剧中赛丁的死点燃热孜亚为爱殉情的决心,当爱情与现实决裂以后,热孜亚遥望远方,眼神里仍然充满对美好爱情的期望。最后在热孜亚殉情的支点,设计不断变化流动冰冷的铁架寓意热孜亚被生活禁锢,当众人穿过流动的铁架寓意他们冲破现实的枷锁期望美好的爱情。
《疏勒之恋》舞台置景效果图
《疏勒之恋》这部剧中,主人公充满了焦虑与忧愁,这一点从他们之间的舞蹈语汇可以深刻的感受到。舞台美术是体现戏剧情绪的重要方面,因此这部剧需要一个局促的、不断变化的空间来体现人物内心。
现代舞剧《疏勒之恋》是当地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该剧讲述了19世纪初,新疆喀什地区疏勒县亚曼牙乡一对彼此相爱的维吾尔族青年热孜亚与赛丁,因反对封建包办婚姻,以死抗争、双双殉情的故事。他们死后,当地人破例将他们葬在一起。来年墓中生长出两棵红柳,一棵开出艳红的花朵,一棵开出洁白的花朵,红白相映,仿佛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
笔者为了赋予《疏勒之恋》更多的现实意义,选择了虚实结合的方法进行舞台美术设计,采用非现实主义风格来诠释这部戏剧。
《疏勒之恋》有四幕,涉及热孜亚家、赛丁家、村口、河边、墓地等场景,用非写实风格进行创作,舞台后区主要呈现当地农村的整体环境:二层露台、流动的长廊、变化的铁架等采用了变形组合的设计手法,使得舞台整体效果有了流动性,舞台天幕的设计表示当时的环境特征,每场以局部换景的方式实现整场剧的统一性。在舞剧《疏勒之恋》的设计中,几何形体的穿插构成了舞台空间,从舞台上写意夸张的白色月亮景片,到舞台演区,一切人工装饰的堆砌被摒弃,体现材质本身固有的美感,使舞台在统一风格中形成强烈对比。舞台前写实的树与墙体景片采用了立体雕刻制作的手法,舞台总体造型即有室内空间又有室外的假定性空间。
20世纪初在舞台设计界,戈登·克雷强调艺术作品的统一,他认为动作、语言、线条、色彩和节奏共同组成了一个整体,他们中任何一个因素都不比其他因素重要;他反对对自然主义的表面模仿,倡导舞台设计要选择最具特征最简练的形象呈现于舞台,主张不要复制自然,而要暗示自然。利用暗示可以把自然的东西表现出来,舞台美术的创作,不仅仅是自然景物的还原,还能采用象征、暗示、隐喻传递出人物的思想情感。戈登·克雷曾说:“利用暗示,你能把各种事物的感觉搬上舞台:雨、太阳、风、雪、冰雹、酷热,借此能转化很多人的感情和思想,帮助演员把所扮演的特殊人物的思想感情传达出来。”③
舞台美术设计中,色彩是塑造人物心理、形象的重要表现方式。色彩组合在舞台美术中是最具有表现力和渲染力的,戏剧中色彩好与坏,反映出设计者对戏剧理解的深度。这里的色彩包括灯光色彩、景片色彩。景片是舞台美术设计中的一部分,布景设计以剧本内容、导演意图和舞美设计原则为依据,以景片、平台、投影为创作对象,以绘画、立体造型等手段为剧中人物创造典型的环境,这些都得运用色彩来表现。注重主色调和背景色调的搭配,增强布景主体的表现力和美感。具有“现代灯光之父”之称的瑞士舞台设计师阿道夫·阿庇亚,主张所有装饰与绘画因素的“极端精简”。他认为舞台设计要用空间造型、立体平台与台阶,为表演服务,绘景在舞台演出中是最不重要的。他曾说,“不要去创造森林的幻觉,而应当去创造处于森林气氛中人的幻觉。”④这一点舞剧《疏勒之恋》的舞台设计中也有所体现。
综上所述,笔者在现代舞剧《疏勒之恋》的舞美创作中从设计风格、空间的处理,(心理空间、环境空间)和动作空间等方面加以论述,说明了写实与写意结合的设计是符合《疏勒之恋》这部舞剧的演出实践的。舞美设计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笔者在今后的舞美设计中总结经验、摒弃不足,提高文学素养,分析剧本和人物心理,对空间和色彩表现力,努力做到更好。
注释:
①③[英]戈登·克雷,见余秋雨《戏剧理论史稿》,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276页。
②[美]昂斯拉格.见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版:第156页。
④ [瑞典]阿道夫·阿庇亚.见韩生:《舞台设计概论》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版:第85页。
(本文图片由杨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