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与中亚五国合作开展反贫困的路径研究

2018-11-26 11:03李梦竹王志章
人文杂志 2018年9期
关键词:反贫困一带一路

李梦竹 王志章

內容提要 中国与中亚五国比邻相连,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同属“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有着共同的发展使命,反贫困的任务艰巨。本文通过文献梳理与数据挖掘,分析了中亚五国反贫困的现状及存在问题的原因,探索了建立中国与中亚五国反贫困合作机制的可行性,综合评价了双边和多边开展反贫困的实践,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构建中国与中亚五国开展反贫困合作的路径,旨在为双边和多边更好地开展反贫困合作提供决策依据和政策建议。

关键词 一带一路 中亚五国 反贫困 中国扶贫经验

〔中图分类号〕C9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8)09-0026-09

一、引言

中亚五国包括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五国(以下简称哈、乌、吉、塔、土国),地处亚欧大陆腹地,有着相似的历史文化、宗教信仰、民族成分、语言文化和发展水平,是连接亚洲和欧洲、太平洋和大西洋陆路交通的要冲,也是古“丝绸之路”与新亚欧大陆桥的必经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被英国学者麦金德誉为世界的“心脏地带”。①我国与中亚各国的合作历史源远流长,早在汉朝,张骞就出使西域(中亚),开拓了一条连接东方中国与西方欧洲的古丝绸之路。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与中亚五国合作更加深入。2013年,习近平主席在对哈萨克斯坦进行国事访问期间,提出了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把中国与中亚五国合作推到一个新的历史高度。

当今世界,贫困是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扶贫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形成了一整套扶贫开发的完整体系,为世界反贫困积累了宝贵经验,赢得了包括联合国开发署在内的许多国际组织和国家的高度评价——中国所积累的经验和创造出的扶贫开发模式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智慧结晶,对世界其他国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②

中亚五国自1991年获得独立以来,经济社会在经历了转折之后已经取得显著成就,但贫困问题依然突出。据统计,中亚-东欧地区贫困人口占全球贫困人口的31%,每天收入不足2美元,贫困群体拥有的财富,仅占富人群体的1/6,③贫富差距严重,反贫困的任务异常艰巨。因此,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加强中国与中亚五国的反贫困合作,将中国的扶贫经验对外扩散,发挥中国减贫的外溢效应,既是对外展示中国大国形象、贡献中国智慧、提供中国方案的重要机会,也对推进全球减贫事业,改善全球治理,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既定目标具有重大意义。

二、中亚五国贫困状况、致贫原因及减贫措施

1.贫困状况

(1)贫困程度较深

中亚各国自独立以来,相继进入了艰难的转轨期,经济一直处于深刻的危机之中,人民生活水平受到影响而大为下降,贫困成为各国经济社会的重要特征。据统计,按照人均每天消费2美元的国际贫困线标准,1999年,塔国贫困发生率高达96%,乌国2000年贫困人口为71.7%,吉尔吉斯斯坦为27.2%。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直到21世纪以来,中亚五国经济形势才有所好转,但与上世纪90年代之前相比,差距较大。据统计,2000-2009年间,除哈国贫困比例下降到15.4%以外,吉国的贫困人口占比高达43.1%。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11年人类发展报告》,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11年,第144页。目前,除哈国与土国的贫困状况有所减缓外,乌、吉、塔三国的贫困程度仍然严重,贫困人口抵抗风险的能力差,脆弱性强,其中塔国更是处于重度脆弱性之中,是全球贫困国家之一,47%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Bilateral Aid Review Results: Country Summaries, London: the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2011,p.18.

(2)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

贫富差距过大、发展不平衡是中亚五国贫困的又一重要特征。首先是收入分配不均衡。在经济转型时期,各国精英阶层利用权力地位攫取了大量社会财富,而失业者、老年人、残疾人、多子女家庭、农民多沦为弱势贫困群体,社会贫富分化显著。据统计,在吉国,1989年基尼系数仅为0.287,1993年增长到0.54,1996年在0.41-0.46之间波动。乌国与塔国1989年基尼系数分别仅为0.304、0.308,Richard Pomfret, “Living Standard in Central Asia,” Most Economic Policy in Transitional Economies, no.4, 1999.处于收入分配相对公平合理的范围之中,到2013年,其基尼系数均已接近0.4的警戒线。U.N., “Income Poverty and Inequality,” Statistical Yearbook for Asia and the Pacific, 2013, p.117.在哈国,最贫穷与最富有的人口收入相差10倍之多。王海霞、王海燕:《中亚地区的贫困问题》,《新疆社会科学》2006年第1期。此外,中亚五国区域发展不平衡,例如,在乌国北部的纳沃伊州,企业密集,民众生活水平较高,而在乌国东部的费尔干纳地区,集聚了大量贫困人口。中亚五国还存在严重的城乡差距。与城市相比,农村社会保障机制不全,农民就业技能匮乏,贫困发生率明显高于城市地区。2008年,哈国城市贫困发生率为12%,而农村则高达21%。吉国城市与农村贫困发生率分别为23%、37%,塔国农村贫困发生率也高出城市7个百分点。具体参见表1。Gassmann F., “Protecting Vulnerable Families in Central Asia: Poverty, Vulnerability and the Impact of the Economic Crisis,” Maastricht Graduate School of Governance, 2011,p.9.

(3)儿童贫困现象突出

儿童营养不良、智力发育滞后、疾病多发,是中亚五国贫困的主要形态。如独立后的1990-1995年间,塔国患有营养不良的儿童比例高达35%以上;哈国为20%-34%左右;乌国与吉国在5%-19%左右。1996-2001间,除哈国的情况有明显好转外,其他国家儿童贫困率仍保持在10%-20%之间。此外,2009年,塔、乌、吉、哈四国5岁以下儿童发育迟缓的比例分别为33.1%、19.6%、18.1%、17.5%,体重不达标的分别为14.9%、4.4%、2.7%、4.9%,营养不良的为26%、13%、5%、5%。哈国5岁以下的儿童中约有49%因缺铁患病,21%患有甲状腺肿疾病,44.5万婴儿患有精神疾病;乌国儿童因缺乏维生素A患有慢性疾病高达40%;土国与塔国儿童因缺铁患病的比例分别为36%、45%。具体参见表2。Shiladitya C.,“Income Poverty and Hunger in Asia:The Role of Information,”In th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griculture Statistics,2004,p.14.这些儿童因为身体疾病致使智力低下,学习成绩差,走向社会后无生存能力,贫困代际传递现象极为普遍。

2.致贫主要原因

造成贫困的原因错综复杂,既有历史的,又有现实的;既有自然因素,又有社会原因。根据中亚五国的国情而言,从历史来看,主要是长期以来以农业为主导的产业模式,导致产业结构不合理,产业增长后续乏力;从现实情况来看,则是制度变迁导致的发展不畅,生产长期停滞甚至萎缩;从自然原因来看,中亚的气候条件导致产业发展受限,民众收入难以为继;从社会原因来看,主要是社会民族宗教矛盾冲突不断,腐败横行,经济发展受阻。

(1)制度变迁,经济结构转型,贫困人口急剧增长

中亚五国独立后,打破原有的国家经济体制,走上了西方的私有化改革之路。但由于缺乏市场化经验,哈、吉、土、塔四国快速向市场过渡的“休克式”疗法,不仅没有起到推動经济持续发展的作用,反而导致了生产的萎缩,就业渠道收窄,国内生产总值急速下降,经济全面衰退。据统计,与上世纪90年代初相比,90年代期间五国GDP总量出现了迅速下降,通货膨胀率猛增。受此影响,人民生活水平大为下降,大量民众生活入不敷出,贫困人口急剧增长,社会陷入失序状态。吉国的男性就业率从77.4%下降到65.8%,女性就业率由57.5%下降到44.3%,Tilman B. and Esenaliev D., “Household Survey Data for Research on Well-Being and Behavior in Central Asia,” 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 no.3, 2014.塔国则迅速沦为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时至今日经济尚在恢复之中。虽然乌国采取了强调国家干预和控制的渐进式改革,避免了经济急剧恶化,但其国内经济发展也难以与苏联时期相提并论,直到1996年,其GDP才实现正增长。

(2)政权更迭,腐败横行,经济社会发展缓慢

中亚五国民族众多、宗教成分复杂,民族、宗教、语言与国籍等问题相互交织,并逐渐演变为政治问题,政党相互对立,彼此竞争博弈,致使政权更迭不断,经济发展缓慢。在塔国,由于缺乏独立民族国家的传统,民族认同“发育不良”,曾向红、杨恕:《中亚各国国家民族的构建:以塔吉克斯坦为例》,《国际政治研究》2006年第2期。导致独立之后就面临政府危机,伊斯兰教反对派与执政党共产党人对抗,分别于1991年、1994年爆发了内战,造成了大量伤亡,不少居民流离失所,更对国内经济带来了致命打击。战争结束之时,2/3的人口都生活在贫困之中,使其成为了五国之中最为贫穷、最不稳定、发展进程最为滞后、社会秩序最差的国家。吉国仅有600万左右的人口,却有90多个民族,民族矛盾、区域矛盾交织,形成了南部伊斯兰教与北部亲西方势力支持的政党的对立,在他国的推波助澜下,吉国数次更换总理,相继于2005年、2010年爆发了“颜色革命”,[吉]库鲁巴耶夫:《吉尔吉斯斯坦独立20周年回顾与展》,丁晓星译,《现代国际关系》2011年第8期。这些事件导致政权更迭频繁,政策难以为继,反过来加剧了本国经济形势的恶化。哈、土、乌虽然没有发生大的战乱,但其国内具有严重的腐败问题,“透明国际”2004年对全球146个国家进行的腐败排名中,乌国排名114位,哈国与吉国排名122位,塔国与土国排名133位。Lambsdorff J.G., “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 2004,” Global Corruption Report, 2008, p.243.腐败反过来加剧了贫穷,原本一蹶不振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就业无渠道,大批人群跌入贫困深渊。

(3)结构失衡,加工业发展滞后,民众就业岗位不足

中亚地区油气和矿产资源丰富,是世界主要的能源供应区。自独立以来,各国先后确立了“油气兴国”的战略,产业发展一味重视重工业。受此影响,中亚五国工业门类不完整,如在五国的出口商品中,排名前十的商品绝大多数属于工业原材料等初级产品,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滞后,加工业发展迟缓。依靠能源与原材料为主的工业结构具有一定的不稳定性,易受到国际市场行情的影响,风险大。如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原油与矿产价格大跌,导致各国工业产量下降,经济增速放缓,民众失业率有所提升。王海燕:《金融危机前后中亚国家经济形势对比与前景分析》,《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4期。此外,由于油气资源是不可再生资源,一旦所依托的资源枯竭,经济发展将陷于瘫痪,民众的生活也将一落千丈。中亚各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不足,也无法起到吸纳劳动力就业的作用,导致部分低收入人口既不能通过农业、也无法通过工业致富,沦为了难以维持温饱的社会底层人口。

(4)干旱缺水,自然灾害频发,农业可持续发展能力弱

中亚是传统的农业国家,农村人口占比较大。除哈国的农村人口比重不足50%以外,其他四国的农业人口均超过城镇人口,其中塔国农村人口比重最高,占到总人口70%左右,农业的发展对中亚五国至关重要。中亚的农业以种植业和畜牧业为主,但长期以来,受制于地理条件的限制,农业发展相当滞后。在土地资源方面,除哈国土地相对丰富外,其他四国土地资源都较为紧缺,吉国可耕地资源仅占陆地面积的7%,土国是“沙漠之国”,塔国是“高山之国”,乌国地处荒漠,耕地稀少。朱新鑫:《中国新疆与中亚国家农业区域合作机制研究》,硕士学位论文,石河子大学,2011年,第21页。此外,中亚五国远离海洋,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内陆国家。冬冷夏热,雨水稀少,水资源缺乏,大部分地区年降水量只有100~200毫米,局部地区年降雨量甚至不到70~80毫米,年蒸发量达1500~2200毫米,气候极其干燥,自然条件恶劣,抵御灾害能力差,是世界上生态最为脆弱区之一。Jiaguo Qi and Temirbek S. B., “Addressing Global Change Challenges for Central Asian Socio-ecosystems,” Frontiers of Earth Science, no.2, 2012. 如2000-2001年塔国持续干旱,致使全国总人口的83%都陷入贫困。王海霞、王海燕:《中亚地区的贫困问题》,《新疆社会科学》2006年第1期。在农业灌溉上,灌溉面积小,“靠天吃饭”的情况普遍存在。农业装备方面,中亚国家的农业机械化水平较低,农业部门使用的机械设备大多为前苏联时期的产品,维修与更新不及时,这些都致使中亚国家农业生产发展较为困难,民众生活缺乏保障。

3.中亚五国的减贫措施

(1)制定反贫困行动纲领,有序推进减贫事业

为了缓解独立后经济衰退所导致的贫困问题,中亚五国相继制定了符合本国的反贫困行动纲领,如哈国于1998年颁布了《哈萨克斯坦-2030:繁荣、安全和改善哈萨克斯坦人民福利》的长期发展计划,在“哈萨克斯坦公民的健康、教育和社会福利”一章中,规定了“尽可能持续改善所有哈萨克斯坦人的生活水平”,明确了反贫困斗争和社会领域的改革任务。2000年,随着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的颁布,哈国政府又制定了短期反贫困纲领性文件《2000-2002年反貧困与失业国家计划》,系统地阐述了哈国政府对于贫困问题的立场、解决方案、优先事项等。在《哈萨克斯坦-2050》中明确指出“不让贫困扩大”,要将国家的社会扶持以及各类赋权增能培训赐予社会底层人口。吉国政府于2001年发布的《2010年前综合发展框架》中,明确提到要将“在本国减少贫困”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任务。随后的2003 年,吉国政府又出台了《2003-2005国家减贫战略》,将反贫困纳入国家顶层设计之中。2007年推出的《2007-2010国家发展战略》,进一步表明“发展的目的是战胜贫困”,可见该国政府对致力于解决贫困的决心。在塔国,政府先后出台《2002-2006年减贫战略文件》《2007-2009减贫战略》《2010-2012年减贫战略计划》,阐释了政府减贫的政策和措施。乌国1998年制定并开始实施《平稳发展学说与国家战略》,详细提出了发展经济提高民众生活水平,逐步消除贫困的概念、措施、国家管理办法等。2004年,在亚洲开发银行的支持下,乌国出台了消除贫困的专门战略《2004-2010年改善生活与消除贫困国家战略》,杨进:《中亚五国贫困问题研究》,博士学位论文,中国社会科学院,2010年,第137页。为消除贫困做出了进一步的指导。中亚各国制定的一系列减贫战略,对反贫困起到了关键性的指导作用。

(2)成立贫困治理机构,专项开展脱贫工作

治理贫困需要政府部门的通力协作和全社会的积极参与。在中亚五国中,塔国是贫困最为严重的国家,该国不仅较早制定了国家减贫战略,还成立了由总统直接负责的“总统办公厅直属减贫战略监测办公室”,明确规定了办公室在反贫方面的基本职能。乌国则以总统名义颁布了涵盖工人工资、养老金、助学金、社会补贴等内容的“总统令”,直接指导减贫工作。哈吉两国则通过设立社会保障局直接负责社会保障、社会救助、养老金、社会补贴等政策的制定和执行,并负责识别社会保障与社会救助的目标群体,对亟需帮助的贫困人群提供相应的保障支持。专门治理贫困的机构统一组织协调,保障了贫困群体、弱势群体的基本需求,维护了社会稳定。

(3)加强对外开放合作,借助外力推动减贫

为了迅速摆脱贫困,中亚各国积极开展与俄罗斯、美国、中国等国家以及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瑞士发展局等国际组织的合作,借助国外资金支持、项目支持促进本国减贫事业。首先是直接投资,1993-2013年,哈国吸收了来自122个国家和地区的直接投资,累计达1712.23亿美元,占中亚地区吸收外国直接投资总额的80%以上。马斌、陈瑛:《新形势下中国与中亚的能源合作——以中国对哈萨克斯坦的投资为例》,《国际经济合作》2014年第8期。大量外资的进入,促进了本国经济的迅速恢复发展,为反贫困奠定了很好的经济基础。其次是实施项目帮扶,在吸引外资的同时,中亚五国还把国外专项项目帮扶放在重要的位置。近几年来,瑞士发展局重点支援乌、塔、吉三国交界地区费尔干纳盆地的基础设施建设,帮助建设学校、医院,升级公路等级,铺设天然气管道、自然水管道,提供电力等。世界银行则对该区域的涉农企业发放小额贷款,帮助农户融资,破解资金不足问题。日本、德国不仅在基础教育、医疗卫生等方面给予乌、吉、塔国人道主义援助,还利用乌国资源优势,通过开办制造厂、加工厂的形式,增加就业岗位,使得部分贫困人口摆脱了贫困。中国采取了多样化的帮扶方式,通过收购股权、建立合资公司、提供技术服务等形式帮助哈国发展能源产业,扩大就业。美国能源公司也大量投资哈、土、乌的石油、天然气开发,Jim Nichol, “Central Asia: Regional Developments and Implications for U.S. Interests,” CRS Issue Brief for Congress, 2006, p.29.通过这些帮扶,中亚各国经济实力大大增强,为扶贫事业注入活力。

(4)政府治理能力显著提高,反贫困的实践取得经验

中亚各国之所以能从独立之初的经济衰退,人民生活状况急剧恶化,逐渐走上振兴之路,一定程度上在于其政府良好的治理能力。为了促进国家经济的增长和反贫困目标的实现,中亚各国政府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一是确保国家安全统一。中亚各国政府在宪法和宗教法上明确规定政教分离,不允许在国家境内建立宗教政党,以此来限制非法宗教活动的出现和蔓延,并通过加入国际性反恐公约,采取与周边国家、国际组织开展联合军演等方式,来打击国内恐怖主义、极端主义,以确保国内稳定和平,为阻隔贫困奠定了稳定的政治环境。中亚五国腐败问题相当严重,腐败加剧贫穷。为了解决腐败,消减贫困,乌国采取了多项措施以提高政务透明度,提高公务员责任心;哈国推行了政府采购投标制度,并对行政机关进行改革,将公务员分为政治型和事务型,在事务型公务员中引入竞争选拔机制,以此来防治官员贪污受贿,确保贫困人口能够公平的分享社会经济成果。近年来,各国还采取各种措施,发展对外贸易,扩大出口,调整产业结构,完善工业门类等来增加国家收入与产值。据统计,2005-2010年间,塔、哈、乌三国GDP平均增长率在6%以上。Gassmann F., “Protecting Vulnerable Families in Central Asia: Poverty, Vulnerability and the Impact of the Economic Crisis,” Maastricht Graduate School of Governance, 2011, p.4.良好的国内经济形势,使得公民生活水平也有了显著提升,其中哈国2014年人均GDP为1.06万美元(按照2010年不变价美元计算),The 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 https://data.worldbank.org.cn/indicator/NY.GDP.PCAP.KD?end=2017&locations;=KZ&start;=2014&view;=chart.已迈入中等国家收入行列。总之,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领域的综合治理大大促进了中亚五国反贫困事业的发展。

(5)主导优势产业发展迅速,“益贫式”增长效应明显

中亚各国具有得天独厚的油气、矿产资源。据《BP世界能源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中亚地区天然气探明储量为27.8万亿立方米,其中土国24.3万亿(占世界储量11.7%),哈国1.9万亿立方米(占世界储量0.9%),乌国1.6万亿立方米(占世界储量0.8%)。驻哈萨克经商参处:《中亚天然气出口途径》,http://kz.mofcom.gov.cn/article/ztdy/201305/20130500115685.shtml.依托资源优势,中亚各国确立了能源立国的战略,大力发展能源经济。能源经济的发展加快了各国基础设施建设,促进了周边产业的发展以及产业结构的升级优化,国民经济不断好转,税收和公共财政收入呈直线上升。这不仅为大量人口提供了充足的就业岗位,缓解了就业压力,满足了就业需求,提高了人民生活水平,还有效提高了财政转移支付能力,增强了减贫的经济实力。

在多种减贫措施的综合着力下,中亚各国经济实现了迅猛增长,2010-2014年,塔国增长率保持在6%~7.4%左右,乌国近六年也保持了8%的经济增长率。世界银行:《GDP排名》, http://data.worldbank.org/data-catalog/GDP-ranking-table.经济持续高速发展为减贫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根据中亚各国国内贫困线测算,塔国的贫困发生率由1999年的99.6%下降到2009年的46.7%,Tilman Brück and Alma Kudebayeva, “Household Survey Data for Research on Well-Being and Behavior in Central Asia,” The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Labor, 2012,p.23.2011年哈萨克斯坦仅有5.3%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吉国由1998年的60%下降到2012年的38%,塔国由1996年的96%下降为2014年的32%,贫困状况大为改善。中国国际扶贫中心:《中外减贫信息摘要2015》,http://www.iprcc.org.cn/Home/Index/.warehouse/id/4631.html.

三、中国与中亚五国合作扶贫开发的可行性分析

尽管中国与中亚五国政治制度不同,价值观各异,但共同面临消除贫困、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借助“一带一路”倡议,通过产能合作等渠道,实行合作扶贫,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1.良好的合作意愿奠定了减贫的社会基础

中国与中亚五国都面临消除贫困的共同使命,有着较强的合作意愿。从中国来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一跃发展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經济体,为世界经济社会的发展带来了机遇和红利,也积累了包括扶贫开发在内的许多宝贵经验,这是当代中国对世界文明发展的重要贡献,这些经验也应为世界各国在反贫困中所分享、实践。特别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为中国与中亚五国开展反贫困的合作搭建起更广阔的平台。再从反贫困的现实需要来看,中亚五国有分享中国扶贫模式、合作开展反贫困的期望。正如吉国前总理卓奥玛尔特·奥托尔巴耶夫所言,“依托‘一带一路,比较发达的国家能在更多领域给予欠发达国家帮助,比如传授改革和经济建设的经验,解决脱贫、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问题,认为中吉两国在这些方面保持合作、加强联系、提倡包容都是十分重要的”。《吉尔吉斯斯坦前总理评习近平“一带一路”》,环球网,http://finance.huanqiu.com/br/focus/2016-02/8484122.html.又如在哈国首都阿斯塔纳举办的“欧亚交通走廊:合作新途径”国际研讨会上,不少学者提出中国与中亚国家的不少省市都面临着消除贫困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建议增强国家对话,交流经验,扩大反贫困合作领域,共同寻求解决贫困问题的途径。任琳:《“一带一路”:哈萨克斯坦在关心什么》,《世界知识》2016年第10期。中亚普通民众也高度认可中国的发展经验,在吉国南部“喀什噶尔村”,当地村民就表示,希望学习“中国的农业技术和农机产品,帮助脱贫致富”。《探访吉尔吉斯斯坦南部“喀什噶尔村”》,中国新闻网,http://www.chinanews.com/gj/2016/04-20/7841695.shtml.从国家政府官员到普通百姓的共同愿望为中国与中亚五国开展反贫困合作、推动中国扶贫模式和经验的传播应用奠定了良好的社会基础。

2.多元合作项目提升了减贫能力

中国与中亚五国合作由来已久,其中涉及到反贫困的标志性项目尤为突出。早在2001年,中国就通过向哈国和吉国提供军事援助资金的形式,以维持有利于经济增长的国内环境,确保人民福祉。此外,中国还加大了在中亚五国的道路、桥梁、隧道、水电站、通讯网络等的投资,截至2012年,中国对乌国投资项目达32个之多,成为该国的第一外资投资大国;开通了与哈国的国际铁路联运,帮助中亚内陆地区实现与全球的互联互通。中国对中亚石油产业的帮助尤为突出,不仅投资修建油气运输线,还通过购买中亚管道股份的方式,与中亚国家合作开发油气资源,Hu Bin, “Oil and Gas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Central Asia in an Environment of Political and Resource Competition,” Petroleum Science, no.4, 2014.并通过技术输出、能源勘探、开采提炼与提高运输能力等,加快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促进国民经济的发展,发挥出经济的益贫效应。另外,中国政府还多次向塔国、乌国提供低息贷款,China Briefing, “China invests in Central Asia Stability Through Tajikistan,” http://www.china-briefing.com/news/2008/05/22/china-reconnects-with-tajikistan.html.扩大双边贸易额,实现了“输血”与“造血”并行。这些合作项目不仅大大增强了中亚五国的通勤能力、发展能力,提升了该区域减贫的内生动力,也为中国在“一带一路”框架内进一步加强全方位合作积累了宝贵经验。

3.相似的社会条件增强了减贫的可复制性

中国西北边陲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与中亚哈国、吉国、塔国接壤,共享3200多公里的边界线。地形地貌气候条件一脉相承,天山从西向东横跨四国,属于大陆性气候,都拥有豐富的光热资源和品种多样的矿产资源,也面临着缺水干旱、高原荒漠、耕地资源匮乏、地质灾害频发等现实困境。位于该区域的南疆三角洲是我国14个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之一,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实施了西部大开发战略,南疆三角州不断加大经济结构调整力度,加快优势资源转换步伐,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经济社会发展有了长足进步,民众生活不断好转。中亚地区作为我国西部边陲邻国,与我国新疆地区面临相似的发展困境,我国南疆三角州反贫困的经验,无疑能够为中亚贫困的消减提供样本和参考。且有利的地理位置和区位优势,也为直接传递我国反贫困的现实经验提供了便利。

四、中国与中亚五国扶贫开发合作的路径设计

全球治理理论发端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传统国际关系理论。徐步华:《全球治理理论与传统国际关系理论范式的比较分析》,《马克思主义与实践》2016年第4期。自诞生之日起,该理论就意在突破国际关系的传统意识,为世界政治研究提供一个不一样的视角。从内涵上来说,全球治理理论有以下几层含义:一是主体上,强调国家、跨国公司、政府间国际组织、国际非政府组织等多元主体的磋商与互动;二是在方式上,强调合作、协商与伙伴关系等治理方式;三是在目的上,力求实现多元主体的平等共赢。张铎、张东宁:《全球治理理论的困境及超越》,《社会科学战线》2017年第4期。贫困治理是全球治理的核心内容。中国与中亚五国的合作减贫,必须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秉承以政府为主体,强化多元治理主体作用,利用搭建起的合作平台,借助双边和多边合作机制,以提高减贫效益、造福中亚五国人民、加快推进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为最终目标。

1.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做好中国与中亚五国开展扶贫开发合作的“顶层设计”

中亚地区是“一带一路”的关键节点。中国与中亚五国扶贫开发合作是一项攸关双边和多边关系的大事,需要做好扶贫开发合作的战略规划。一是通过在“一带一路”框架内签署政府间扶贫开发合作协议,联手制定整体规划,从宏观层面对中国与中亚五国开展扶贫进行统筹,明确合作原则、框架思路、合作重点领域和合作机制,共同制定时间表、路线图。在考虑中亚各国的经济发展战略和区域开发规划的基础上,确定一批能够兼顾双边、多边利益的扶贫合作项目,打造扶贫脱贫示范样本,以点带面,由线到片,逐步形成减贫、脱贫的扩散效应。二是做好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与中亚五国制定的本国战略的无缝对接,如土国的“强盛富民”发展战略、哈国的“2050年发展战略”、乌国的“福利与繁荣年”、吉国的“国家稳定发展战略”等,卫志民:《“一带一路”战略:内在逻辑、难点突破与路径选择》,《学术交流》2015年第8期。协调细化对外开放、经济发展以及贫困消减政策,实现互利共赢。三是利用“上合组织”等区域性平台,强化中国与中亚五国智库之间的沟通,通过举办专题论坛、合作研究,深度分析中亚五国各区域的贫困状况与致贫原因,从理论、应用、政策等层面找准中国扶贫经验扩散至本土的切入点和落脚点,充分挖掘利益汇合点,缩小分歧,把千差万别的诉求凝聚为多边合作的共识,为后续顺利开展项目层面合作创造条件,确保双边扶贫合作科学、可行、高效和运转有力。

2.广泛宣传开展合作的宗旨,为实施扶贫开发夯实广泛的社会民意基础

与中亚五国开展合作扶贫,共享中国扶贫模式经验是一件惠及中亚各国人民的好事情,其重要目标就是推动沿线各国相互协作、共同发展、互利共赢。但好事情要办好并非易事,必须通过两国文化交流和政治对话,夯实民意基础。一是要充分发挥文化的引领作用,搭建中国-中亚五国扶贫合作交流平台,通过定期开展减贫研修班、合作论坛或研讨会,深化互信,加深了解,充分阐释合作扶贫蕴含的和平、发展、包容理念,以及中国与沿线各国在政治上互信尊重,经济上平等共赢,与中亚各国人民共享中国经济发展成果的诚意,着力消除合作壁垒,减少制度成本。创造有利的舆论环境,在民心相通的基础上让命运共同体观念深入人心,为扶贫合作、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夯实民心基础,使共享中国扶贫模式和经验成为跨越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宗教的发展之路、友谊之路。二是借助联合国开发署、世界银行、粮农组织等国际组织,广泛推介中国扶贫成绩,定期邀请五国扶贫专家、基层管理人员到中国贫困地区实地考察扶贫经验,全面了解中国扶贫具体做法,增强他们认可度。三是积极宣传中国与中亚国家扶贫合作已取得的成功案例,增进普通民众直接感受到来自中国的扶贫经验。四是凸显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把中国扶贫模式在中亚的传播与营造中国崛起的良好国际环境结合起来,透过扶贫文化软实力的扩散推广赢得更多中亚各阶层人民的信任,共同挖掘并充分发挥彼此比较优势,创新合作形式,优化合作环境,以更加丰富的合作内容和成果应对来自各方面的挑战,造福中亚五国人民,培养和增强中国情结,以此获得理解和认同。王志章:《非洲反贫穷的困境与中国扶贫模式植入的路径》,《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

3.发挥各自优势,依托国家双边和多边合作机制做好改善民生福祉的项目安排

扶贫开发是一项艰巨的历史任务,仅靠政府之力难以为继,必须发挥社会力量,依托双边、多边机制,在不附加政治条件的前提下,加大对中亚国家民生项目的投入,确保扶贫取得成功。一是要主动作为,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世界银行、世界粮农组织在中亚各国加强反贫困合作,发挥亚洲开发银行、上海合作组织的沟通对话、内部协调机制,借助国际平台把中国的扶贫经验和扶贫模式传播应用至中亚扶贫项目的实践之中。二是依托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上合组织开发银行等相关融资平台,发挥引领撬动作用,吸引更多国际金融机构和组织积极参与中国与中亚五国实施的国际扶贫合作项目,拓宽融资网络渠道,调动更多非政府投资,增强扶贫资金供给保障能力。三是在现有产业合作协定基础上加强对话和协作,进一步促进经济区供应链、产业链与价值链的整合与优化,提升区内产业在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力,打造产业脱贫升级版。四是策划打造好中国-中亚自贸区,降低农业产品和服务的关税与非关税壁垒,取消相互投资的准入门槛,加快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区内无障碍流通,为中亚国家创造出新的发展空间,惠及广大贫困群体。五是要充分发挥中亚各国民间社会组织、民间扶贫机构和私营企业的积极作用,利用“民间”和“半官方”身份的灵活性和易接受性,加强与中亚五国相对应组织和机构的合作,把中国在基础设施项目与产业扶贫项目中取得的好做法、好经验融入到常规合作项目之中。

4.建立混合政策机制,以产能对接为载体,增加贫困地区自我发展能力

国际产能对接合作的实质是国家之间不同发展优势、不同发展战略之间的对接,有利于实现资源优化配置。中亚五国与我国的产业发展具有极强的互补性,通过开展产能合作,有利于将中亚国家的产业缺口与中国富余、优质产能对接起来,在促进国民经济发展的同时,为中亚人民提供更多的生产性就业岗位,帮助贫困弱势群体获得体面的工作,从而提升其自我脱贫能力。一是要强化政策保障。加强国家层面的政策对话沟通与项目对接,制定产能合作规划,重点支持能夠及时惠及民生的重点领域和产业。在金融支持、税收扶持、法律服务和风险防范等方面出台优惠性政策,在产能合作人员往来方面开设“特殊通道”,消除互通障碍,提高通勤的便捷性,为两国企业之间的交流合作提供方便。二是以“一带一路”为依托,将中国在钢铁、有色金属、平板玻璃、炼油、水电、汽车等领域的发展经验融入到中亚五国的产业合作之中,推动装备、技术、人才以及资本的转移,促进中亚国家产业的发展和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延伸产业链条,扩大产业规模和实力,增强产业扶贫辐射能力,带动当地就业,增强贫困人口自我发展能力,实现包容性增长。三是以产能对接为基础,结合中亚各国区域资源优势,因地制宜,打造扶贫示范工业园区、农业产业园区、牧业养殖加工区等,帮助贫困人口就地就近就业,推动贫困群众向产业工人转变,实现持续稳定增收。

5.做好扶贫开发的效果评估,及时修正合作路线图,确保摆脱贫困的可持续性

合作扶贫开发是一项具有长期性、全局性的工作,必须从流程上做好长远规划。一是按照试点观察-认可推广-规范管理-总结提高的实施路径,根据中国与中亚实际情况的契合度,选择合适的反贫困模式,先进行小范围的试点,不断解决试点中出现的问题,及时总结本土化经验,再局部推广,逐步在组织动员、资金使用、监督管理、信息发布反馈等方面形成一整套规范体系和框架,提炼出适合不同国情、不同社会制度背景下中国扶贫经验和模式融入后衍生出的新概念、新思路、新表述,以便能够更好地指导实际。二是强化动态监控,加强与中亚扶贫项目的对接,细化项目流程,规范项目设计,加强信息披露,公布项目实施进展,建立项目动态监控机制,及时评估分析项目实施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评估风险,提出应对预案,根据项目实施进展与成效适时调整后续合作策略。三是培养人才,注重在实践中对原住民和本土化人才的培养,增强他们对中国扶贫理念、扶贫模式、扶贫经验的深入了解,掌握脱贫基本技能,在实践中探索出适合本国国情的扶贫方式,确保脱贫区域的可持续发展。

作者单位:李梦竹,武汉大学社会学系;王志章,西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责任编辑:秦开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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