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胜应
起初是绿色的,像不知世事的孩子,带着一双稚嫩的双眼看世界。被风吹了吹,被雨水淋了淋,被阳光照了照,也被月光摸了摸,颜色就开始发黄。
不像树叶就要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感,而是她懂得了风霜,雨露和黄昏日暮。目有所测,心有所系,胸怀不宽广,不能够坦然应对人类的一次次弯腰,一次次低头。
她是在和人类的交往中长大的。因为懂得了感恩,懂得了付出,所以,脸蛋变得通红。这凝聚了她一生所发现的色彩,艳丽,纯正,谁见了都会送上赞美。但她需要的不是辞藻的华章,而是油盐酱醋的烹饪。
不使用刀,不会知道她的心房带着几道山梁。
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被带走,一个接一个被迫裂开。
我就想到了她另外一个名字,西红柿。因为还带着几片小小的绿叶,她们还有自己的印记。现在因为一碗面,我私自揭开了它,才看见了隐藏的那块伤疤。
只有一条道,这是一个人的路。越走越细,越走越长。
满院子的绿色和芬芳都被抛在了身后。辣椒红得很漂亮,成了辣椒丝,辣椒酱;黄瓜绿得很好看,成了刀拍黄瓜,或者黄瓜汤;青菜茂盛得厉害,要么是被爆炒,要么是被水煮。许多熟悉的事物,都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走那么远的路,只不过是方便最后的回忆。一截接一截的,可以取很多好听又关联不大的别称。谁能够遇见我看过的炊烟,谁能够留住我静守的落日。没有,除了旷野辽阔,我只听见了虫蚁的啃食声。
这是一个漫长的走向死亡的过程。丢掉了许多的包袱,到头来,还是走不出一种栅栏。你说不美,却又美得像绝色;你说不漂亮,却又活得如绝唱。
所以选择长长地垂挂在这儿,是因为有颤抖的灵魂和摇曳的家园。
一寸寸地冒出来,绝对不是为了一种竹。
在大雨过后,在流水四溢和山花烂漫之间。我开始认识世界,我想告诉你,我并不是活在自己的绿色里,但不能够排除我没有绿意。
我一件一件地脱去外衣,只为了更深藏着的香。谁也不会在意,我独自站着的身子,有着许多漆黑而深邃的斗争。我在挣扎中变成了我,我在绝望中活成了我。
是该进一步打开自己的时候了。增添一些枝节,模拟出人间的茂盛。用摇曳和颤抖与每个日升月落对话。这些声音是那么美好,就连大雪压枝,也不过是对我的一场嫉妒。
可惜我叫笋,我没有在千磨万击还坚劲的时候梦想。
我只被青春烹饪过一次。
一次我就打湿了历史。
常常觉得,粉红色,就是浓和淡的最佳配置。
这时候的风声正好,阳光的照射角度正好,万事万物的温暖正好,桃花便一朵接一朵地站在春天的树冠上,牵着河流的衣角,沿路笑着走了下去。
我曾经找了无数干净的词语来描述她的美,但没有任何一个字能够击败时间的论证。字词一旦与色彩有了近亲关联,便无法抵抗地放弃了自己的本色,最终颠倒了众生的想象和审美观。
所以我一直把桃花当成是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最玄妙之事。她像春风下微波荡漾的河流,也像北风里漫天飞舞的大雪。一反一正都牵动我的内心,止不住的涟漪,依然放纵;化不开的冰封,依然如山。
我知道,时间不对才会结出苦涩的果子。
这就是青桃,虽然与香甜还有距离。但再美的滋味都要从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