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炳安
谁能保证西方的太阳不会坠落西山?
你从西方到东方,不要戴着墨镜,墨镜里的事物是模糊的。改变偏执的观念,还原阳光在大地上安静的秩序,才是美德。
东西方之间的差距,在表述一个无声的事实。实际上,连皮肤都有分别。
两者的差别,在婴儿时期就已经形成。
但万物并非一成不变:
被昨天抛弃的叶子,今天却流动在长河的温柔之中。
东方的此刻,刚好早晨,翻过了一页不值得留恋的黑夜。
直接说,你是从阳光没落的黒暗里,通过飞机长久的飞行,抵达东方的机场。
世界出现本质变化,“东方红,太阳升”,你会看到东方人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身在东方,我经过长久的观察,觉得——
东方已经从婴儿的身份成长为强壮的少年,屹立大地的形象,具有泰山的尊严。
在黄河边,你看到滚滚激荡的波涛;而我竖起的耳朵,听到一个声音:
希望在东方!
天空有无形的手,把阳光垒起万丈高,把白云折叠成万里飘带,任意进入时间,擦拭白天的一片蓝。
一个看风景的人,看见一只鹰在树上折叠好翅膀,在枝丫之间雀跃,像一个词语在诗里弹跳,打开一声接一声的低鸣。
这个看风景的人,是我,拨开历史的记忆,看到阳光下的阴影:
那些真实的事物依次被不择手段地折叠起来,收藏黑暗中,任由发霉。
想想自己,想想走过的一生,有时小心翼翼地把我的一切都折叠好,但还是露出一些错误的皱褶;
露出的缺口,被风乘虚而入,引起窃窃之声。
在某些场合,某个时期,我觉得自己是别人手里的伞。
雨天,被拿来挡雨;晴天,被折叠起,冷落一隅。
大千世界,不缺折叠者,被折叠者更多。
一些人把另一些人当纸一样折叠至残,而一个人又把另一个人当皮箱一样折叠,密封一辈子。
世间风云变幻。
折叠与被折叠的戏剧每日在上演。
谁也不会说出每日折叠什么,但许多秘密被折叠成红包送来送去。
时光的针尖正刺破现实的蛋壳:
一代人的轻浮与势利被折叠成糖果,摆放在生活里,尝一口,才知其中味。
在冬天,把自己当棉被盖着别人,暖心;
到夏天,把自己折叠一边,独自忍受寂寞。
对这种人,我心里默默念着感恩。
有时看马如看人,看人如观石。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世上的马很多,能有一匹适合自己,常伴你在河边饮水,足矣!
人间石相太多,难以共识。
不与石相处,或接触,谁知何石是何品相?
一生受时光浸淫的影响,溪底石最起眼:圆滑、光洁。
流水经过,随流水叮咚而歌,不甘水中寂寞。
榕树下的怪石,被树根穿孔,流露一截起皱的曲折经历,
很沧桑,终生无用。
最不起眼的石头,三尖八角,风吹,也不见动一下。只会绊脚,划伤皮肤,被弃路边。
还有一种石,受尽切割之苦,流放公园,作凳椅,被坐,遭污。
吞尽所有的露水,仍然是哑口,只有阳光下阴影深处的孤独,才是它的私语。
最受用的石头来自著名的地方,按品相而论:
一品。少见,可供雕砚。
在砚学里经巧手的修辞,从默默无闻,走向高贵。
天下皆知!
天使开口:当石确认为玉,绝品的称号成为永远的桂冠,戴到王的头上。
玉,稀少,被人如获至宝。
宝玉,一直被达官显贵掌控,养在深宅,不露一点色香。
太像某类美女了!
有一块普通的石,为刀而生,为刀而赴死,将自己的一生奉献。
尽管缺了一角,不完美中,供一把刀磨来磨去,磨损了自己的身心,
但把刀越磨越锃亮,越磨越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