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忧伤有树木的纹理(组诗)

2018-11-20 12:30易杉
山花 2018年11期
关键词:鸟群头脑树林

易杉

蒲公英

你正在垮塌的身体,落下种子——

像迟到的葬礼,我和你是并列的。

并列的还有影子一般的草履虫,

在白得发亮的水泥路,匆忙地爬行,

像受惊物,它丢命似的赶往安全地。

秋天,枯萎的事物呈现忧伤的底色。

比如蒲公英,在一个阴天的正午

突然从眼前坠落,像飞翔的墓碑

一头栽进灌木,我听见死者的文字

在泥土里起身。哦,忧伤生出巨齿。

摇摇晃晃的身体,只有剩下的——

你还在潮湿的上面,像失修的庙宇

那斑驳的经文,在我晦涩的时候

宣布灵魂的矿脉,高于写作的艰辛。

低音和更低音,是幽灵在我们

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显形,

我只能选择其一,像一条河流

无法用石头的忧伤抵挡激流勇退。

够了,既然生命是无法选择的下一次,

你就不必在意,阳光有生锈的美,

我的忧伤也有树木一样的纹理。

我与无名植物站成整齐的方队

我的窗外,有黑瓮瓮的树林

秋天了,它们摆着一副神秘的样子

盡管一波又一波落叶,像一波

又一波的哀乐,从忧伤抵达书柜。

来时的路,花花草草都是野的,

意外的惊奇,仿佛旧情,

绕不开揪心的愿望,像泼出的墨水。

多次回来,带着飞翔的词语

它们想象,记录激情和时光的变形

疼痛,可能是多年以后的告慰

浅光像老式油灯,已在多年前报废

命运的纸屑,有时像兴奋剂

一只老鼠慢慢打开朽烂的书柜

雨水过去的秋天,野地的花蕊

像走近我们的土坟,它高高在上,

统领下午,一只狗与我对视

我与无名植物,站成整齐的方队

寂静的下午,我敢说我们有共同的硬度

完成孤独,接受时光的抄底

群鸟,在傍晚不停止争论

傍晚,晴了好几天的树林

又开始热闹起来

密密麻麻的树冠,它们勾肩搭背

仿佛死党,谁也不出卖谁

傍晚,路过昏暗的走廊

什么突然被丹桂的幽香唤醒

秋天有沉闷的情绪,被万物牵引

有深渊朝向明亮的开始

我的左前方,几米远的上面

鸟群的争论一下子开始如闹市

又如无数个气球挤在一起,发出

大海的声音。我慢慢走过去

它们突然停下来,我抬起头——

树冠的黑,已经把鸟群的身体

掩盖得严严实实。树叶灰不溜秋

仿佛它们也是鸟群的一部分。

喝完这杯茶,鸟就飞走了

许多时候,一些词语的事物

像闪电一样进入我的脑子,它们

是小块的文字,披着黑色的外衣

像离开多年的亲人,慈祥而陌生。

许多时候,我手忙脚乱,记下

它们似是而非的样子,记下它们

的支离破碎。但我总是背离了它们

落入一个守旧的匠人。

许多时候,它们像一群鸟携带

饱满的鬼神,在我忽略的暗处

动手动脚。我的言说无法对应

这天赐的灵性,无法用生铁换安慰

现在,文字在田野行走。秋天

与它们同行。我看见缓慢的野地

开始了新一轮的换季。那些匆匆忙忙

来到头脑的文字,多么憋屈——

从现在开始,我要放飞它们,

任它们来去,而不像以前,匆忙

仿佛要捆绑它们。身体的不便轻轻放置。

我的头脑

无非是闲置的树林,闪痛悬挂的腰肢。

窗外,腐烂的雨水

接连好几天,雨水像一个人伤透了心

看见任何事物都不禁落泪

不像滋滋发热的铁锅,剩下的菜羹

熬成夜晚的美味,仿佛新的厨艺。

隔着薄薄的玻璃,仿佛许多

莫名的疑问,老是没有答案。

也没有想去勘探的勇气,懒惰

恰好错过一次次险情。

冷冷的书架,大师只留下空名,

没有启封的签名,屏幕上的网友

只在微信上点赞,竖起一样的拇指

偶尔几段,只是语音或者模糊的视频

它们隔了好几个星期,不再次认领

文字与文字之间,到底隔了多少鸟鸣

江湖有许多生死的兄弟,我与

他们有过硬的交情,像上辈子欠了他们。

雨就这样,阴一点的阳一点

打在窗帘后的玻璃上,它们是蓝色的

像我的近视。

键盘深入黑色,捕捉记忆的圆规

什么时候,我的手按空了,

所有的雨水赞美潮湿的葬礼。

平静的事物

野果子你从来没有采摘,无名虫

也有好看的外形。连有毒的花朵

也格外欢喜。在梦里,你和他们

亲密的交谈,像隔年见面的夫妻。

每天你可能忍住饥饿,或感受

气温的高低,因为死亡的躁动,火

轻易点燃周围,你成为干柴

或者变成灰烬。循环该不该停止

教会一只眼睛,不是要熟悉捕获

把暗处的玄机,翻译成明亮的训诫

而是把眼睛培养成真理的一部分

我们被命运摔打,捕获许是早迟。

正如一个僻静的教堂,恰好响起

整齐的童诗。身体被时间眷顾

我们是不是比时间走得更远一些

天冷了,在头脑中安好一颗信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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