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馥
無论时光如何飞速流逝,行踪如何漂泊不定,人们对故乡,总有一种深深的眷恋之情,愈是趋近暮年,这种情感往往愈是灼热。
近来与一位身处异国他乡的同学在微信里闲聊时,她说:她对国外的生活十分满意。觉得环境美,空气清新,污染少,公共道德水准高,饮食方面海鲜多,水果便宜,但是从她的言辞中依然流露出非常想念故国的情怀。真可谓“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人们对故土的依恋,是由来已久的。记得父亲与我说过:“一个人不论你青年时代,曾走南闯北,还是在异乡谋生,不论经济富裕抑或拮据,路程怎样艰辛,到了老年,总要长途跋涉返归故里。” 所以父亲在他到了七十岁那年,他决心要把老骨头埋到家乡的泥土里,便从遥远的异乡回到了老家那个破旧的瓦屋里。由此,我想到自己,从18岁离开家乡在外求学,到如今在异乡工作、生活已有几十年了。在异乡人的眼里,我早已属于这里。我跟他们一样,操着同样的语音,追逐着同样的时尚。我甚至比他们更像这里的主人,因为我更关注这里的变化,小心翼翼地藏匿起外乡人的痕迹。在这里我有了一座漂亮的房子,富足的生活。但我对家乡依然有着无法割断的情感。常常会梦见儿童、少年时在家乡那些往事。想起老家院子里那些水仙花和月季花,果园里的那些苹果、梨和麻雀,屋角的扁豆花及南瓜架,路旁的野蔷薇和蒲公英,柳枝上唱着“知了”的鸣蝉,小河里吹着水泡的“穿条鱼”,石滩中爬出爬进的大蟛蜞,夏天夜空中一闪一闪的萤火虫,瓜叶底下发出切嚓切嚓之声的纺织娘。想起立夏日与哥哥“偷”了自家地里的新蚕豆放在干草堆上烤“烩野豆”,吃得满嘴黑灰的一副憨态。家乡是我一直思念的地方,我的血脉依然在家乡的那一边。
今年夏天利用休假时间,我坐了五个多小时的火车回了一趟老家——向阳村。当我一踏上站台,就被来接我的堂弟那只粗大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
坐在堂弟的车里隔着窗户向外望去,庄稼地里的玉米、高粱一片嫩绿,夏天的田野充满了生机。我的那些父老乡亲,正三三两两地在田间劳作。他们弓下身子手握锄头,面对土地认真而又虔诚,他们相信只要付出汗水,土地就会公平地还以回报。眼前的情景和泥土的气息让我感到熟悉和亲切,因为作为农民的女儿,我也曾经身处其间,辛勤劳动流淌汗水,我知道看似肮脏的泥土中有生命、有收获、有希望。
下了车,见叔叔正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我的到来,阳光投在叔叔的脸上,看上去沟壑纵横。在厨房做饭的婶婶,闻声跑出来掸了掸我衣上的灰尘,然后仔细端详,看看我瘦了还是胖了。而我看到,婶婶的头发花白了许多。屋里屋外站满了欢迎我到来的亲戚和乡友,他们那亲切的招呼与和蔼的笑容。让我感觉到在家乡无论你是飞黄腾达还是落魄潦倒,只要你是从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他们都会同样地对待你。那天晚上和亲戚、乡友举起杯,倒满酒,饮尽思乡酒,由于疲劳、惊喜,我真的醉倒在土炕上。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听到了公鸡的“喔喔”叫和狗的“汪汪”声。在城市的喧嚣里奔波得久了,我知道,能够在鸡鸣狗吠中醒来,也是一件很美丽的事。
早饭后我在村庄里溜达,在田间中穿行,到我最喜爱的那条小路上走走。重温儿时那绵软与恬静的心境,那些远的、近的、熟的记忆带着往事,姗姗向我走来……
幼儿时,这条小路是我亲密的伙伴。走不稳的我,时常走几步,跌倒,站起又走。脸上粘满泥土身上滚满灰尘,我还自豪地躺在石板上,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路旁山花的味道……
上学时,这条小路成了我形影不离的伙伴。路旁草丛里的蜻蜓,树林里的小鸟,小溪里的螃蟹,路边那冬枯春荣的小草,春华秋实的山花,春播,秋获的庄稼,都让我迷恋过、失望过,高兴过、追逐过、好奇过、欢笑过、哭泣过。这条小路陪我度过了童年,少年的时光,让我认识自然,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长大后,小路引领我走出了家乡,奔向更远的前方……
这次回来面对家乡发生的诸多变化,我由衷的高兴。不知道自己生命的限界会在何时何地?但是我会把我久存于心的有关对家乡的依恋说尽,把想做的事情做完。
在堂弟的陪同下,我去了祖上的墓园祭拜。这些在苦难中挣扎过、奋斗过的亲人们依偎在青松翠柏的山坡上,和着故乡的泥土,温暖地拥抱着。我为他们重新修建了墓园、立碑。我又走进了父母亲住过的老宅,虽已更换了主人,但往事历历在目。我想当我们兄弟姐妹叶落归根,会欢聚在这里的。因为这里是我们永远追寻的根。离别的那天晚上我去拜访儿时要好的伙伴丽丽,她已儿孙满堂,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房子,生活越来越美好。
在老家住了一周,我切身感受到了家乡的发展与变化,体味到父老乡亲们生活的美好!当车轮启动的时候,我又有了太多的依依不舍。家乡那些让我割舍不断的感动,那些让我永远难以摆脱的潜藏在我心头的乡情,是我今生今世也无法忘却的。于是,我便开始筹划起下一次回来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