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致真
1895年11月8日下午,德国维尔茨堡大学物理学院院长伦琴来到实验室,继续测试不同真空管中阴极射线的发光效应。他用黑纸裹住克鲁克斯管,防止可见光和紫外线干扰。当启动升压自感线圈时,突然发现1米开外的工作台上有荧光闪烁,那是一张为后面实验准备的氰亚铂酸钡纸板。伦琴反复启闭电源,纸板上的荧光随之明灭。
具有划时代意义的X射线就这样在不经意间被发现了。医生从此无须动用手术刀,便能观察活体内部的结构和运动,为医学影像开创了新天地;1913年,英国科学家布拉格父子使得X射线成为研究晶体结构的“探针”,DNA双螺旋的发现就是它的功劳……回望百年,人类科学发展的征途上,到处都有X射线的不朽丰碑。
然而,在德国汉堡圣乔治医院花园里,却静静伫立着另外一座X射线的纪念碑,它是德国伦琴射线学会1936年4月4日建成揭幕的,为的是缅怀和哀悼世界最早的X射线事业献身者。石碑上按字母顺序,铭刻着15个国家160位科学家、医生、护士和技师的名字,此后又不断增补到350人。每个名字的背后,都有一段独特而悲壮的故事。
圣乔治医院放射科是德国最有影响的X射线研究和临床应用中心。它的创始人勋伯格作为德国第一位X射线专家,不仅拍摄出最完美的X射线片,还发起成立德国伦琴学会,并担任主席。但早年的X射线先驱并不知道,X射线虽然无色、无嗅、无感觉,却对人体组织有致命的预后伤害,因而几乎毫不设防。1908年,勋伯格的双手患了皮肤癌,尽管截掉了右手中指和左臂膀,仍然无济于事。1921年6月4日,勋伯格在汉堡去世,终年56岁,成为早期德国医学界最重要的“X射线烈士”。
1896年1月5日,当《维也纳新闻》首次报道伦琴的发现后,享誉世界的发明家爱迪生也闻风而动,用锲而不舍的试错法,对1800种化学物质进行实验,终于发现钨酸钙是最好的荧光材料,成像的明亮和清晰都远远超过氰亚铂酸钡。他制作的方锥形X射线观察仪成了业内的标准器械。
可是,当年操作的习惯,是把手放到X射线管和荧光屏之间,当看见手骨清晰显现时,就表明机器完成预热,可以工作了。爱迪生逐渐开始感到左眼失焦和肠胃不适。他最得力的助手达利因长期暴露在X射线照射中,1900年出现手部、脸部伤害,1902年因癌变导致右手4个指头和整个左手截肢,此后又截掉两只胳膊,最终在1904年10月去世,年仅39岁,成为美国第一位X射线捐躯者。爱迪生受到巨大的打击和震撼,决定彻底放弃对X射线的一切研究。
永远无法列出一个完整名单,记下那些早期在X射线下前仆后继的人。有报道说,1920年伦琴学会举行晚宴时,多数人对端上来的烤鸡无福消受,因为他们的断指残手、缺膀少臂根本用不了刀叉。但正是他们,为合理使用X射线探索出了科学之路。
滴滴涕的化学名称是双对氯苯基三氯乙烷,1874年由奥地利化学家蔡德勒在拜耳教授指导下合成。此后便束之高阁,整整尘封了65年。
直到1939年,它神奇的杀虫功效才被瑞士盖基公司的化学家穆勒发现。滴滴涕能作用于昆虫神经细胞的钠离子通道,使它“只开不关”,从而无法正常传递电信号而导致机体死亡。瑞士政府迫不及待使用滴滴涕消灭科罗拉多土豆甲虫,奇迹般挽救了当年的农业收成。
不仅如此,1944年1月,那不勒斯的营房、街区和130万军民普遍接受滴滴涕喷洒,竟然一举消灭了传播伤寒的元凶———虱子,3个星期内控制了伤寒流行。比起1812年拿破仑50万大军因伤寒暴发而兵败莫斯科,比起一战中仅俄国就有300万人命丧伤寒,滴滴涕写下了人类历史上首次战胜大规模瘟疫的不朽篇章。
1948年,穆勒被授予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他的颁奖词激情赞颂了滴滴涕是人类的“天外救星”。媒体则把滴滴涕称为“昆虫原子弹”,在盘点科技成就时,将原子能、雷达、青霉素和滴滴涕并列为二战期间的“四大发明”。
由于滴滴涕功能强大、制造简易、价格低廉、广谱持久、储运方便,在所有杀虫剂中一枝独秀,在二战后达到了辉煌的巅峰。1959年美国滴滴涕使用量达到峰值3.6万吨,平均每人消费半磅之多。这种无节制、无忌惮的挥霍和滥用,终于埋下了滴滴涕“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祸根。
1962年,身患乳腺癌的美国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在经过广泛调查后,出版了她历史性的著作《寂静的春天》,揭露滴滴涕等杀虫剂对野生动物,特别是鸟类的危害。由于高度的疏水性,使滴滴涕存留在生物脂肪组织中,并通过食物链富集到猛禽体内,造成美国“国鸟”秃鹰等蛋壳变薄和数量减少。此外,还干扰人体内分泌和生育系统并诱发癌症。
就这样,1970年12月2日,美国环境保护局正式挂牌,并于1972年6月14日签署法令,在美国禁止使用滴滴涕。此后,世界不少国家群起效仿。
1995年,联合国化学安全机构确定了12种“持久性有机污染物”,滴滴涕被划入“肮脏的一打”。2001年5月22日,152个国家签署了《斯德哥爾摩协议》,滴滴涕最终沦为环境的大敌和人类的“弃儿”。
一战后,冷冻技术迅速成为热门行业,当时的制冷剂氯甲烷和二氧化硫等不仅有毒而且易燃,制冷设备也非常笨重、昂贵和危险,极大影响了普及和使用。1929年5月15日,美国克利夫兰医院制冷系统氯甲烷泄漏引起爆炸,造成125人死亡。身为通用公司研究所主任的凯特林决定,把改进制冷剂的重任,交给正在研究合成橡胶轮胎的米奇里。
米奇里靠着对元素周期表的通晓,从已有制冷剂的化学结构出发,很快便锁定目标,仅3天工夫,就逮住了二氯二氟甲烷。后来,杜邦公司给它取了个商业名字氟利昂。
在1930年4月召开的美国化学会年会上,米奇里深吸了一口氟利昂气体再缓缓吐向燃烧的蜡烛,火焰瞬时熄灭,用现身说法的方式证明了氟利昂的无毒和不可燃。而且,氟利昂的化学性能十分稳定,沸点为-29.8℃,可谓压缩制冷的最理想物质。
通用公司和杜邦公司立即合资成立动力化学公司,并任命米奇里为副总裁。世界制冷行业从此进入了“井喷期”,不仅千万台电冰箱、空调进入寻常百姓家,而且为药物和疫苗生产、贮存和运输提供了可靠的“冷链”。
不过,氟利昂的另一项大用场却远非凯特林和米奇里所能预期。由于无毒、无味、无腐蚀和不燃烧,常温下只需施加很小的压力就能液化,氟利昂因此成为最佳的气雾喷射剂,无论涂料、发胶、香水、清洁剂、除臭剂、杀虫剂……五花八门的物品争相选用氟利昂作为喷洒的动力和载体。
可是,氟利昂最后会去哪?1970年,爱尔兰科学家洛夫洛克用自制仪器四处测量,结果发现:大气中氟利昂竟无处不在。洛夫洛克又专程赴南极追寻氟利昂的踪迹,并于1972年在科学会议上发表了观测结果,首次引起广泛关注。
美国加州大学化学教授罗兰德决定和学生莫利纳共同展开研究。他们最终得出一个不寒而栗的结论:地球将面临“塌天之祸”!
原来,在地球大气圈20~50千米高处的同温层中,紫外线的光解作用使氧气和臭氧保持着动态平衡。臭氧只占空气总量的千万分之三,但这个“蝉翼之薄”的臭氧层却是我们“得天独厚”的保护伞,能吸收99%的短波紫外线,让地球上万物苍生免遭伤害。
然而,人类释放到环境中的氟利昂分子,会在大气中游荡40~150年,它们靠着大气运动扩散到同温层,被紫外线化合释放出氯离子,和臭氧发生反应生成一氧化氯和氧气。接着,一氧化氯再和氧离子结合生成氧气,使氯原子“脱身”。如此循环往复,一个氟利昂分子足以催化破坏10万个臭氧分子。
1974年6月28日,罗兰德和莫利纳在《自然》杂志发表论文,向全球正式拉响了紧急警报。1985年,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展示了第一张南极臭氧空洞卫星图像,“塌陷”面积超过了美国领土。
如今,全世界196个国家已先后参加缔约。按照时间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分别于2030年和2040年前彻底禁绝氟利昂的生产和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