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的 兽 医（2）

□慈 琪

3.隔壁搬来一只“麻雀”

猫有一个坏毛病，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弄点儿音乐来听听。

电视机已经换了三四圈台了，猫还没有找到爱听的音乐。除了电视剧、综艺节目和广告以外，就只有一个摇滚歌会，这是猫最讨厌的种类。

“这些歌听得我尾巴尖都在发抖！”它评价道，“难道他们抱了一只狮子狗，让它在吉他上一边叫一边跳来跳去，就算是唱歌了？”

“我还看过一个疯狂的摇滚歌手叼着一只活公鸡上台唱歌……你不喜欢可以把电视关掉。”兽医忍耐地揉揉太阳穴。他已经被吵了一个早上了。

“可是我不听歌吃不下饭。”猫蜷起身子委屈地说，“要不弄个收音机来听吧。”

兽医手头拮据，当然不想专门给猫买个收音机，于是他想了一个省钱的法子：自己给猫献唱。

“太好了！”猫换了个方便吃鱼的蹲姿，期待地盯着兽医。

兽医叹了口气，暗暗念叨了一句“真麻烦”，放下碗开始唱：

一条鱼尾巴，咪咪喵。

两条鱼尾巴，咪咪喵。

三条四条鱼尾巴，

鱼肉都到哪去了？……

猫听得龇牙咧嘴：“歌词太烂了，换一首吧。”

兽医有些窘迫，想了半天，轻轻地唱道：

夜来香的树丛下

一只白猫在守候笼中的鸟儿……

猫眯着眼睛听完，说：“这首不错。”

兽医松了口气。

“但在你唱完的时候，我已经听腻了。再来一首喵。”

“要求真多啊。”兽医为难地挠挠头，可他会的歌不多啊。

趴在椅子下面的小黑猫善良地提醒兽医：“还有《在那遥远的猫咪谷》，《我是一只来自南方的猫》和《祝猫生日快乐》。”

“我不会唱。”兽医困扰地说。他连人类的流行歌曲都没几首熟的，更何况猫的歌呢。

猫也感到十分困扰。

“怎么能不会唱呢？这都是经典曲目！”

兽医耸耸肩，收拾好自己的早餐盘子和两只猫的碗，穿上外衣，出门去诊所。

“你真应该学学唱歌了喵。”猫在他身后叹息着说，好像因为没听够而不满意似的。

一定要早点让它走，兽医愤愤地想。

10分钟后，他抱着一个崭新的收音机，沮丧地走出了电器店。我到底为什么要为一只猫花钱买收音机啊？真是自找麻烦！兽医很想骂自己。

到了诊所，兽医一边工作，一边收听收音机里的歌。

第一首是极致小姐的摇滚新歌。兽医认为它不适合在诊所里放，因为一只斑点狗在打针时听到这首歌，忽然快乐地跳起了舞，甩着舌头，扭着身体，吓得护士把针筒插到了自己的头发里。

第二首是睡觉大师的小夜曲，兽医认为它还是不适合在诊所里放，因为在工作的过程中，所有人——包括医生、护士，来看病的宠物以及宠物主人，都慢慢打起了瞌睡。等他们醒来时，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天哪，我预约了十点半要去做美容的！”一位太太悲惨地叫了起来，抱起她的秃耳朵博美犬，狠狠瞪兽医一眼，匆匆出门了。

“喂！”兽医急忙叫住她，太太在门口回头，尖声说：“你已经耽误了我的时间，这次的诊费别想要了！”

兽医看着她一扭一扭的背影，喃喃地说：“可是，我还没给它看病啊……”

“把收音机关了吧。”护士没好气儿地说。

当兽医回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只浑身炸毛的猫形物体。它疯狂地从沙发跳到桌上，又从柜子后面窜出来抓兽医的裤腿，凶狠地撕咬！呼噜！后退！躲避！跳跃！再次抓捕！

“它怎么了？”兽医十分惊讶，猫平常不是都懒洋洋的吗？“得了猫爪热？”

“隔壁家来了一只麻雀。”小黑猫冷静地回答。

“一只可恶的麻雀！”猫愤愤地喵喵叫着，“我怎么也没办法把它从笼子里弄出来，它还向我撅尾巴，做出粗鲁的样子嘲弄我！”

兽医心想，如果我是麻雀，也会这样对待一只不怀好意的猫的。

“我一定要把那只麻雀赶跑，或者吃掉！”猫举起爪子发誓说，“我说真的。”

兽医出了一身冷汗，试图阻止它的雄心壮志。开玩笑！隔壁那位毛小姐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他的猫吃了她的麻雀，他敢保证，从此以后两人若同乘电梯，毛小姐一定会用高跟鞋狠狠踩他的脚。

遗憾的是，猫一意孤行，还在不断制定新的攻击计划。兽医只好偷偷溜到隔壁去，劝说毛小姐注意着点儿猫杀手（“你为什么不能把猫扔掉？”毛小姐尖声怒斥道），至少能起到点儿防范作用，回来又用半块三文鱼做了一顿好吃的猫饭，试图转移它的注意力。

吃晚饭的时候，猫真的把麻雀的事情抛到脑后了，一边大口吞食三文鱼，一边提出要求：“音乐，这时候要有音乐喵，屋里太安静了。”

兽医正想把收音机拿出来，窗外突然飘来了一阵歌声。

“叽啾叽啾，啾啾啾叽……”猫立刻竖起了耳朵，连小黑猫也坐直了身子仔细听。

“多美的歌声啊！”歌声消失后，猫感动地说，“一定是哪位音乐大师来这里巡回演出了。”

“呃，也许不是什么大师……”兽医怀疑地说，他觉得那只是鸟叫而已。

猫跳出窗子：“我要去找大师签名合影！”

小黑猫瞥见兽医一副瞧好戏的神情，若有所悟：“你认为我叔叔回来后会怎么反应？”

“怎么反应我不敢肯定，”兽医终于笑出了声，“但我知道，那只麻雀起码没有生命威胁了。”

4.你该走了吧

由于猫实在太闹腾，兽医觉得生活质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该采取一些措施了。他想。

在给猫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后，兽医宣布：“完全康复。”

“是吗？”猫忧心忡忡地晃了晃身子，回头观察自己的腰部，“我怎么觉得前爪和后爪走起路来不太协调？”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好好走过路。兽医心想。

猫哀叫着晃了几步，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他：“不行喵！我根本没有办法跳屋顶、钻栅栏！”

兽医将医药箱的箱盖合上又打开，拿出一瓶药剂，作势要给猫注射。

“那是什么？”猫警惕地盯着问。

“麻醉剂。”兽医镇定地回答，“如果情况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得不给你开刀。”

猫连退几步，缩到沙发后面。

“别！”它哀叫道，“我发誓，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

兽医看着它可怜巴巴的眼睛和毛茸茸的脸颊，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总之，你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离开了。今晚我买鱼回来给你送别。”

“喵！”猫打了个滚，一骨碌爬起来，琥珀色的瞳孔闪闪发光。

下班之后，兽医果然信守诺言，多走了20分钟的路去超市买了一条小鲫鱼。

晚饭做好时，猫瞅了瞅那口大大的炖锅，又鄙夷地瞅了瞅兽医：“你一定要拿这么大的锅，炖这么小的一条鱼吗？”

兽医心情愉快地将鱼汤舀到三只汤碗中：“尝尝看吧，多香啊。虽然鱼比较小，但我在汤里加了很多配菜啊，有香菇、胡萝卜、青菜，而且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我既没放油，也没放盐！”

猫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谁家的猫爱吃香菇、胡萝卜和青菜！想想都反胃。

兽医心满意足地喝着自己的汤，一面抽出空来关心旁边两只郁闷的猫：“今晚你俩的胃口好像都不太好啊。”

小黑猫叹了口气，从它那盆香菇丁、胡萝卜丁、青菜丁拌碎鱼汤前离开了。

兽医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苛刻了，毕竟还有一只需要营养的小猫啊。

他站起来，将炖锅里比较完整的鱼肉全部捞起来，放进小黑猫的碗里：“快吃吧，9点前睡觉，今晚不准开电视机。”

猫立刻腆着脸凑到了侄儿旁边：“小宝——”

兽医端起碗继续吃，装作没看到。

第二天早上，兽医洗漱完毕，给自己做了一份花生巧克力三明治，又盛了两碗猫饭，端过去才发现，猫窝里空荡荡的，连根猫毛都没有。

真的走了吗？兽医思忖着，不太敢相信。

他去门口拿报纸，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挡着，等到取出报纸之后才想起来，不会有猫扑出来抢报纸撕着玩了。

他穿好出门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站在穿衣镜前，以防猫从背后窜上来抓破他的外套。但猫也没有出现在镜子里。

兽医索然无味地提起药箱，出门了。

诊所里，护士打量着兽医，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啊！”兽医甚感奇怪，“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吗？”

“那倒不是。”护士嘀咕道，“只是你前几天脸上老是带着笑，今天又变成无趣的老样子了……”

兽医愣了几秒，低下头看着病历单。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又走神了，以至于将一只小狗当成病猫，开了一大箱猫用营养膏。

下班后的街道萧索冷清，偶尔有行人戴着口罩匆匆从商店出来。这是一个感冒和想念都容易滋长的季节。

回到家里，小房间依然静悄悄的。兽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

“回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靠垫后头传来。

兽医跳了起来。

“你没有走？”

“最近流行鼠流感。”猫翻了个身，忧心忡忡地说，“如果我现在出去的话，只能靠抓老鼠来度日……”

兽医不说话。

猫也不说话。

小黑猫从暖气下面钻出来，环顾气氛紧张的房间，满意地舔起爪子：“还是屋子里暖和。”

兽医揉了一把脸，走到储藏室里，开始将早上拆掉的猫窝重新装好。

为表感激，两天之后，猫特地弄来一个很吵的闹钟送给兽医。这个闹钟是招财猫的形状，转来转去，倒来倒去，就算摔到地上也一样闹，直到主人忍无可忍起床为止。于是，每个想休息的周末早晨，兽医都会被折腾起来，被猫逼着去晨跑锻炼。顺便拐到超市去买一条肥美的鱼尾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