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能够返乡的关键是什么

■贺雪峰（武汉大学社会学系 ）

农民工能否回到农村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农民工退养能否与农耕结合起来，二是农村是否具备进行生产生活的基本条件。

我在第八届县乡干部论坛上发表主题演讲时说：“‘农民工回不回得去农村’是一个前沿问题”，因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关系到中国三农政策的制定和中国现代化道路的选择。”

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的阶段，决定了大多数进城农民工无法在城市获得体面安居所必须的收入与就业机会。且在未来很长一个时期都会有数量较大的进城失败的农民，这部分农民有返乡的要求，他们要回到农村去。问题是他们还回不回得去农村？

农民工能否回得去农村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农民工退养能否与农耕结合起来，二是农村是否具备农民进行生产生活的基本条件。

当前中国2/3的耕地是种粮的，种粮食的比较收益低，风险也比较小，不需要与市场对接（国家保护价收购粮食），技术也比较简单成熟，就使中国2/3的耕地可以与数以亿计中老年农民的退养状态结合起来，让这数以亿计的中老年农民可以从种粮中获得收入、就业、价值与意义。正是通过种粮，建立起基于土地之上的村庄治理关系。

一旦回来种田，每年有三个月农忙，大部分时间农闲，他们就可以在农村建立基于土地的甚至略胜于城市的生活。他们有力可以使，有熟人社会中的关系可以交往，有家有业，有事情做。春播到秋收，是收获的期待，是人生的希望。他们有了就业，就有了意义感，就有了存在的价值。

当然，中老年农民种田必须要具备进行农业生产的基本条件。尤其是单家独户“不好办、办不好和办起来不合算”的共同生产事务，需要有村社集体协力，他们还需要有健全良好的社会化服务。通过调整农民土地以让农地集中连片，通过村社集体来解决单家独户不好办的共同生产事务，以及通过自上而下国家财政转移支付解决农业生产所需基本公共品，就成为老人农业能否有效率的关键，也是农民工回不回得来农村的关键。

如果小农可以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共同生产事务，国家为农民提供进行农业生产所需基本条件，则不仅有人种田，而且进城失败农民工可以体面返回农村，将退养与种粮有机结合起来。

若要保证进城失败的农民可以返回得到农村，国家在当前城市化政策中就应当充分注意发挥当前城乡二元结构对农民保护的方面：即农民可以自由进城，资本不能自由下乡。农民的住房、宅基地和土地承包经营权不允许失去，不能够自由交易。

如果农民工进城失败可以退回农村，就可以因为农民工在城乡之间的自由进退，而防止形成严重对立的城市内的二元结构，就可以让农村继续充当中国现代化的稳定器与蓄水池，就可以继续保持中国社会结构的弹性。当然也就可以让进城失败的农民仍然可以保持起码的有尊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