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球厂，像落日倒闭：大地砂眼

辽宁◎马 飚

像吹破的裙子，裹藏暗红的刀鞘

修造厂在我心里辽阔着。

斜坡从月亮下来，夜班，适合化验生活

腰比暗要亮，女工们穿着白衣裳，米兰飘香（剪枝者息岗）

嬉笑着（铸球会怀孕）

犬群伏于凤凰花下，这自带血肉的炸药

体内能校对出（财务拨狗粮）

盗窃的时间，很浪漫。山岗上，剑麻像密集的白烛台

老吕短信：追回合金百斤。（手机屏像高原云，舒坦）

工龄的砂眼里，我依旧看见爱人

彼此哭一场，比祝福深情：理想上，草木徒生。

人的脊背、神的视网膜，从来是两张金币

互不流通。像我们用彩旗装饰大会

劳务工的筒子楼，落日照耀的，一堆疲惫是生活的零件

油漆如光斑，远过我的皮肤 （年代很抒情）

关上门，相通的楼梯像一样的命运

谁在铁丝上挂出吊兰，衣物如力气

噪声里飞扬，很有想法的样子

翻砂工来自凉山，多年的劳模

——尊严终被辞退

每天抡动铁锤量，达10吨重、5公里长（月薪8000元）

同乡，就在身旁，制白模很优雅（用颜色与班长调情）

落日扯着他的影子，异乡水冰冷如幻

偷回来的铸球，像飞散的屎壳郎，会做恶梦。

人体内都吹进：沙子、火星、铁锈，工龄、职业病

星星下凡一样的肌肉，是气温的雕塑家

穷人以为财富里，有菩萨心肠

合同、协议、赔偿都是一场战争。我们都停留于表层（辉煌或自慰）

时间边无视边前行，从不会错过谁

中频炉，我的相机：（火中取栗的，不止猴子或坏人）

厂区的山水、草木，与半导体无关

新闻会唱歌，也会诅咒。原谅了比我们强大的：白血病、低收入

神的人格与兽性：贪官的暴虐，我被罚的小错误

我的想象力是圆形的：铸球、铸球，岁月蹉跎出它

磨碎引力，万物依旧，呆子一样苍茫

荒谬是一种工艺，炉台上，粗话吃香

——耐力像啤酒泡

渴望都来自体外（荣誉如面包、可乐，亲切的女工委）

我的办公楼，半块白月亮（涂料剥落，男女是非）

内部广场，像片膏药。站满的风湿、失眠

都穿着工装。五一，升厂旗（厂长寸头，像草皮烧焦）

苦难深爱着浪漫，我们有名牌、市优，大供应商

蟛蜞菊围住院墙，雨的味道在开花

高原上的小小工厂，人烟很重。（亏损像热气球）

歌声响起，工间操是宣告：偷懒、走样被许可

监控室的大李，会李花一样睡意朦胧（哄笑像低飞轰炸机）

摄像头像闪电的果实，看自己，在流水线旁逐渐变形

这些人，必被忘记名字，必须记住目光。

机关是猎手的工具箱，颜值、智商皆为食物

火焰、永恒与意志无关，有岗位专侍，工伤是班长

像磁吸盘，这财富在空中的胃

为工业集中世俗（重奖是原浆）

大地毫无用途，弧光击穿风声，变压器用强迫症，爱着电工

上帝卷起它的铁皮门，抖动一次为一个工时

下面才是人脸。我常年夜班：高压电与行车，通过人体

操作星星：如果铸球是一秒钟，钢件足有半年重。

生活美在世外。退休的石科长，是一张处方。衰老如解药

许多的年轻气盛，直奔悔恨和激情（他与腐败斗争）

戴红安全帽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有气泡的履带板

降价、返工在滚滚前行

残次品都摆在高处，库工小关穿好劳保，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