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全部的树在风中站立
我要吹来的风继续向东
我要所有的树朝向所有方向
所有自信满满的火车横渡
大海。所有的大树在海浪上生长
他们只是影子
经过和自己商讨,影子决定成为一棵树
很感人,影子做成的树上挂满了固执的果子
会碎吗?不会的!这刚好是第三棵——
第三朵哗啦啦的浪花打在岩石上
影子用自己的身体穿过她自己
她来不及使用眼泪
所以根脉上布满了各种祝福
一列火车刚好从海边经过
他憋足全身的重量擒住了方向
因为这一次耗尽了他一生的错误
这些软绵绵打下来的
曾经是光,耀眼,晶莹剔透
曾经直率而感性
只因为某棵柚子树在夏夜的一声叫唤
所以——唉,别提了
它歪歪斜斜,犹豫变慢
路灯下,白色的水泥公路慢慢变黑
道路渐渐变得模糊
一类人和另一类人并没有区别
它有时也怀疑自己
涂抹在路面上是否值得
但这已经不是飘洒的光,而是水
所以,唉,雨水
落了下来,它已经忘记自己是水
它以为这就是光,所以闪耀着
咬着牙,忍着痛,肩并肩,流向世界的低处
山是造物主设计的城池
用于留住刚刚失去恋人的猛虎
红色的酒浆,碧绿的杯盏
祝酒词在生存与死亡之间
由铺满天际的霞光来吟诵
下酒菜有誓言谎言和集体主义精神
寒秋将过,钢爪上结满霜花
京都在不远处,壮士曾立于城头
筷子是并在一起的双腿
矜持总是有利于赞美
有一阵山风从上空灌注下来
猛虎的喷嚏,扫下落叶
吹过由足够的慈悲制作而成的琉璃瓦
吹过每一个悲伤登高的人
故事应有终了的时候,只能假设
象征着时间的恋人刚刚离开
残碎而斑斓的,只是山的过客
一艘古铜色的轮船在山的上空开过
虚构的水波在宇宙的意念中荡漾
还有十只鸟,飞起如手指
“我们玩摇滚的不在乎这些”
模糊的面孔和黑色的斗篷
在遗忘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盛景
虎的转身需要一个世纪
没有花在这里落下
而被我们定义的山依然是香的
最初的白雪肯定不是来自黑夜
也不能在希望之类的词语中抽取
白雪的白,是巫师尖尖的指甲
天堂散落人间的窗玻璃
异乡人彷徨的眼神
地铁里跑调的吉他,乌鸦的梦
是一直往下落的中年胖子
围着别人给他围上的围巾
戴着别人给他戴上的帽子
终于在地面上站成一个雪做的人儿
用虚构的喜悦灌注血管
假设有神之光笼罩荒凉之地
可是这孤独而往的勇气
来自那么遥远的高处,借助风
看见了所有仰望的河流和草木
铿锵之声就是铁敲击着铁
破碎重塑也是一场好雪
乌鸦的梦也一定是好梦
热爱雪的人们在雪里抽取希望
庸俗人生不就是白雪融入泥土么?糟糕了,不再那么白
所以爱美的孩子把它叫做雪花
假设那是一棵老槐树吧
你就站在树下,裹着长外套似笑非笑,谈论明朝皇帝
只是时间的拼图打乱了一切
从河西走廊开始重新编码
蒙古大军推迟了屠城的日子
你的王在大殿上痛饮
背着龟壳的将军站在城头
一切不如人意都被允许重来
于是我还原了矮山和溪流,还原了
杯盏中劣质红酒倒映的月光
还原了蚂蚁的苦难和唇膏的颜色
顺手为一匹老马安装了泪滴
只可惜刮的都是东风,雨如烈酒
虚弱的老故事无法调频
我说借我一些踏雪无痕的腔调
我说借我一杆上阵杀敌的旧铁枪
唉,只有槐树声称认得皇帝
从南边来的女子,带泪的你
马蹄无声,一场牵挂耗尽了一生
在雨夜里遇见应该遇见的人
偏偏设置了明晃晃的月光
一个杀人夜,鲜血宣布了恩断义绝
这些都只有老槐树记得
当然还有你,你就站在槐树下面
一言不发,只是笑
爱你的人在远方征战沙场
那匹老马在流泪,北风往南吹
谁也修改不了谁的轨迹
唇印也是,铁枪也是
绝望清洗了所有蚂蚁的情事
那些留在矮山与溪流之间的细节铁器横空处还未说完的话
电话那边还有多少儿女情长
忘了吧,安心做乌龟的情人
戈壁滩上尸横遍野,死者两手空空
或者一切都可以归咎于隐喻的子宫
这仓皇遍历的往事,都怪槐树
未曾完整预言今日种种的因果
那些为爱而伤的,用谎言重新填充
只有你,一直站在树的阴影里
只有你,似笑非笑
看不清你的脸,看不清你的言不由衷
过去了的,我称它为白霞,白色霞光
看不见的霞光,它经常铺满,也经常扑空
这尘世中,我记取了一个温柔的关门远去的动作
我的门,一直虚掩,直至看不见的风和霞光让它闭合
像一朵花收拢花瓣,蚌合上嘴巴,上帝摘走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