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胡 木
阿兰,让我们吻落夕阳里孤倦的飞鸟
在成群的眼泪中发芽
日子久了,思念如山堆积
我焚香端坐,凿穿重山,在失重的梦境
面对荒原,撒下小麦的种子
阿兰,我在群山中奔流,朝东来的方向
你藏在豌豆荚,一人铺筑东去的铁轨
我祈求好手气,刮开日历不再是谢谢惠顾
我寄居鱼腹,渴望成为你梦境的一角
试炼,敲打,重逢落在铁匠的火炉
铸成铁盒,日子像长长的线卷,我擅长
磨柱成针,一针一线,绣作红色花斑,绣穿铁
阿兰,我们的房子,被一场雨欺骗
砖墙里,我的名字失去渡口
阿兰,可有你的名字,在渡口
风不远送,吹落柳叶散作扁舟,摆渡
倔强的石头,雨中泡涨成山,一座座山头
养育着坏脾气的野猪,它体毛坚硬,倔强
巡狩土地,也在山岗眺望飞鸟
阿兰,又到了点水稻的季节
每一株禾苗写进田字格,我撒下的麦子
却在忍受冻土与高寒,在你不愿接触的北方
据说,一场风沙吻到了云端,天地重逢
照着满月的模子,打磨一块铜镜
阿兰,我要把它挂在江河上空
它是我的眼
阿兰,梦见你的时候,睡梦如汪洋大海,
蜷曲的身体漂浮如舟,又似落叶,混沌雾气里无声浪游。
我们不言语,在相隔的梦境用水纹交流。
一天的喜怒,哑巴吃黄连的故事,真真假假,虚构起时间的脉络。
骄阳同样责问大地,一年的收成,新发的树芽,
被肆意涂改的土地像一本伪造的账簿,
我们是行走数字,证明无穷时间。
黑夜降临以后,人才会发光,白日大抵是止不住鸣叫的蝉。
一边在树阴里乘凉,一边咒骂栖落的树,
燥热温度以及苦待未至的雨。
起风了,天色清瘦。道过别,城南落雨骤急。
孤零地穿过城市,车似一匹野马。
愈向南行去,云层愈凝重,
心底的情愫倒映其上,漫长,纷繁,难以捉摸。
闪电如鞭,所及之地万物消瘦。
身体像铺开的沙滩,疲惫漫溢,从细小的
缝隙渗入,汇集起远山般的重重梦境。
我们渴求相聚,像夏日植物渴求生长一样,
每每言语未多,眼睛里便开出东流江河。
阿兰,每一夜,我不敢抬头,恐见明月与星辰。
辽远南方,乡愁是绵延的梦,触不到底。
发育成一棵树之后,漂泊的心分割成许多带
锯齿的叶子。浪游,我
于纸火包藏的世俗中寻找无畏锤炼的金子。
越过山巅,云海翻腾,稀薄的快乐稍纵即逝。
风催促着归期,每一天被钉在梨花的白色,软弱无力。
穿透火焰探取丢失的骨骼,梦轻易捏碎,
野兽关上铁笼的门,自由在夜空坠落,
城市里,麻木和逃避成为一种本能。
阿兰,“那美好而无辜的”都这样短暂吗?
我们用余生的水浸泡青春的茶,
这茶使人死而复生,热泪盈眶。
我像鱼一样摇摆,拍打着空气,
游过灯光交织的广场,隐匿树冠。
夜清凉,亮起的灯把黑色割成块状,我看到穹顶坚固如盾,镶嵌的星辰被云层磨掉。
人群开始向各处流淌,装裱浩瀚的时间,
生命如烛,每天消耗肉体成就丰满的光芒。
阿兰,很多时候,我忘记无数个发黄的昨天,
不辞劳苦,在懵然中游动,寻找有珊瑚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