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张冷习
草原上的一匹红马奔跑了起来,奔跑成一团滚动的火焰,它越接近夏天,鬃,站立得越直。
牧歌还像往常一样,或舒缓或高亢,在草原上起伏。旱魃像影子一样,追随者太阳,追随着那些古老的传说,但今年和往年大不一样,草都长得像戟一样。
红马跑过草地,草胡乱低下了头,在草的内心深处,有一种亢奋,却难以出口。
红马踏过众多草的头颅,草叶像波浪一样,向前涌了一下,又都退了回来。红马点燃的火焰,在西边的天空升腾,升腾成又一个久远的传说。
远山是一个轮廓,青黛色缠绕着古铜色。红马奔向远山,它跑得越快,远山越高。
红马在路上长啸了一声,原野刮起了硬铮铮的风。
阳光明晃晃地喊了一声,草地在惺忪中醒了过来,与草地一道醒来的——是一只只身上带雪的羊,是眼睛里带着闪电的牧羊人。
一朵白得晃眼的云,把影子砸在了草地上,砸得季节无声无息。草地上的羊,吃草的羊,不喜欢表达意见的羊,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得山梁咔嚓作响。
草地上的羊看着草,草也看着羊,看着看着,草香就蔓延开来,草香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木头做的白房子,有成片成片的篱笆隔起来的墙。
草地上的羊,远离了家乡,远离羊父羊母,也远离了内心深处的依傍。在羊悠长的目光里,从不只盯着同一个地方。
风把呜咽揳进草地里,风揳得越深,羊越散淡。
在远方的远方,一场暴风正在酝酿。
一大片苜蓿花开了,开出一片蓝格莹莹的希望。
一只黄鼠混迹在花地里,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在那些蓝得炫目的日子,风一吹来,苜蓿们就纷纷扬起了裙子。
傍晚就是这样,夕阳依偎着蓝,关切着蓝,抚慰着蓝,在一片蓝天蓝地里,守望的黄鼠总有一丝拨不开来的忧伤。
那只黄鼠,跑不出苜蓿地,就跑不出那片蓝。在苜蓿地的远方,有一些事情,总让人感到捉摸不定。
风拉响了季节的琴,苜蓿站在风里,迎接夕阳,也告别夕阳——时间,就是这样来来往往。
熟悉的花香在黄鼠的周围蔓延,黄鼠站在花地里,它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始奔跑,它跑得余晖四处飞溅,它跑得苜蓿都开始尖叫,声音细得人几乎无法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