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傅 苏
譬如时间会拿掉旧的事物,新的词汇又不断更迭。譬如我们不断遗忘,又重新捡拾回记忆。
譬如道路和脚步、天空和翅膀。
譬如自由和梦想、爱情和孤独。
假设的虚词罗列再多,不如融入生活的场景。譬如热烈和饱满、富足和安然。
譬如选择和信仰。譬如陪伴和离殇。譬如经历和过往。
譬如热爱与憎恨延续,良知与宽容同在。譬如新的文明与科技诞生,热火朝天的现实与静心向前的生活不再对立。
譬如被譬如创制:血肉鲜明的词语和活蹦乱跳的人类,大地因归一而存在。譬如绽放的善行——比比皆是而又闪耀。
我用惯了这样的叹息。像弯道上总爱分叉开走的车子。
你说:滴滴,一直向前开,来我怀抱。
天空是蓝色海洋的倒影,白云是你赶来路过的羊群。我家门前杨柳依依,你家堂前杏黄灿灿。
我因此爱上你的天蓝,那是海洋的广阔;我因此也爱上你的云白,那象征广意的抵达。
可是,哦,我已用惯了这样的句式。亲爱的头戴兰花簪的太太,亲爱的妻子,孩子的妈妈,请你——梦中不要幽怨。
缘份可是一件羞涩的行囊?长情可是一只含苞的蓓蕾?
风掀动树叶,我就要寻找那些掀动了风的事物。是眉间颦蹙的一次微澜事件,是心动时的浪潮,是海啸,是火山……并且,也许是周庄梦中飘来的一只彩蝶促成了风暴。
是它扇动了岁月的翅膀?
似乎还有人心和观念,有道德的暗影,掀起逆流和狂澜,有托词和枷锁,绑缚自由的精神。
是挣扎的魂灵,伴随飞翔的意志。
风掀不动的是常青藤上缔结的文字,抹不掉红泥小炉旁吟咏的文字的余温。并且将它们唤作期望,唤起重生,若人性里的慈悲如如不动。庄周亦梦非梦的自在和觉悟,并且……是先人穿越现实的化境。
风掀不动的是宏大巨制的背景,用欢乐颂来交替人类共同的悲怆。
风再次掀动树叶,我就要寻找那些阻止了风的事物。
关于虚度的光阴,我已耗费半生。关于忏悔和傲慢,我已耗尽了多出的自己。
关于尚未抵达的未来。啊,那是你们嘴巴里的明天,我已洞悉全部。
关于我所沾染的世俗的恶浊与虚伪,我用尽掩饰的伎俩,欺骗却并不能让良心坦然。
关于忏悔和坦荡的觉悟,关于独处的审慎和欢乐,这些都是关于生命的秘笈。
关于理想和青春的火车会不会快跑,关于死亡和永恒的站台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关于生存的技能和法则被实用主义的野兽信奉,关于被放大的欲望无止境和枯萎的诗魂越变越小,关于真理及其背后隐藏真相的探索和诘问。
关于粮食和马、钻石和爱情。关于美女和野兽、君子和小人。关于亚当和夏娃、美人鱼和眼镜蛇。
关于神灵与魔鬼的辩证、科技与灾难的关联。关于蚊子与大炮的战争、智者与仁者的启示。
我有无数关于它们的问题落于纸端,约等于有限知识的无限海洋。
关于这些关于的问题,像跳海的星空一样深邃。
有人推着箱子过街,那么,箱子里装着些什么呢?浓妆艳抹的女子走过街道,高跟鞋敲打柏油路面,那么,她心里装着些什么呢?花花绿绿的霓虹装点着深夜还在营业的酒吧、网咖、小吃店铺和超市,那么,深夜里未睡的人心里都装着些什么呢?
妻子还没有睡,她在另一座城市刚刚回到住所,打来电话说她想我了,那么,她挂了电话的梦里装着些什么呢?女儿写完周末的作业,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爸爸张开嘴,把一颗红枣塞进我的嘴巴,而后她去冲凉,她对我说完晚安之后摆弄着小小的手机,她那块亮着的屏幕里装着些什么呢?
那么,焦急的汽车喇叭声里装着些什么呢?那么,周末书店安静的角落里读书的成人的内心装着些什么呢?那么,响成一片的知了声和湖边的蛙鸣声都装着些什么呢?
那么,世界还是这样的世界,陌生还是这样的陌生,熟悉还是这样的熟悉。一个背着书包等车的孩子的背包里仿佛装着些什么,又仿佛这些被他重重地背来了,又空空地背走。
那么,我们的世界还装着些什么呢?昨天装着些什么呢?今天,明天,以及后来的我们,又装着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