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盛明渊
一个硕大的驼峰,像一本积淀厚重的史书,被岁月掀开了书页。
每次站在山口,耳边呼啸的声音仿佛一行行走在上古的文字。这些在草根、寒冰和岩石里生长千年万年的沧桑文字,即使飘在风中,也带着金属般坚硬的回音。
回音贯耳,荡涤内心,我禁不住将双臂伸向远方,与反复诵读和膜拜的过去,与早就镌刻在心中的那些神秘的图腾,作出一个渴望拥抱的姿势。而远方肃静的群峰是更久远更神秘的图腾,它们一直默不作声,它们总是那样威严而又深沉,让我只能在想象的博大中独自颤抖。
一道山口,年复一年,被冰雪的消融解除禁锢,又被冰雪的冷漠尘封。这思念的海啊,什么时候在冰雪中干涸的,又是什么时候在龟裂的苔藓和低矮的草尖下荒芜的。回眸的牧人早已赶着孤独的畜群远走,一丝残阳伏在化石般的羊肠小道上叹息。粼粼波光与涛声已远去,干涸的河床到处爬行着思念的石头鱼,每一条石头鱼都望着不同的方向,每一条石头鱼都在不同的年份呼唤不同的名字。
一道山口,日复一日,原本早已被岁月无情遗忘,却又被穿着军装的一支勘探队和一群筑路者唤醒。筑路队负重的骆驼死于崎岖险途,探路的骑手和骏马陷入没顶的沼泽,路边的山脚下长眠着年轻的生命和经年失修的荒冢。便是这样,一支艰难疲惫的队伍渐行渐远,一条指向云端的道路通达远方。
很久了,渺小的石头鱼保持静默。
很久了,干涸的河床和石头鱼中,横贯山口的天路打破了千年沉寂。绵延不绝的车队,源源不断的货物,心怀敬仰的陌生游客,还有那些似曾相识的朝圣者,煨桑烟,磕长头,一路向西,向西。
跟随涌动的热流来到昆仑山口,我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只能饱含思念与感动的热泪,以一枚小草泛黄谦卑的身份,庄严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