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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是通往故乡的一张名片。我的家乡鄂西北南漳,很多方言别具特色。比如弟弟,南漳话叫“兄碗(娃)儿”,大弟弟叫“大兄碗(娃)儿”,小弟弟叫“小兄碗(娃)儿”,小时候玩捉迷藏,南漳话叫“藏猫儿”,找的这个找半天找不见,藏的这个出来说,我“斗(就)”藏在门隔旯儿,找的和藏的哈哈一乐,又开始下一轮游戏。
南漳方言虽有特色,但一般外地人来南漳,听上几天南漳方言,大致也能听出个所以然。2007年,同事和我一起回南漳旅游,在家乡甘溪住过几天。同事是江西赣州人,听我和家人说方言。过了两天我问他能听懂吗?他说大部分他都能懂,南漳话好懂,就有一个词他始终没弄明白,“chou屋”,“chou屋”是啥意思?他常听我母亲说在“chou屋”咧,或克“chou屋”克,什么屋叫“chou屋”?
我给同事解释,我的方言中“chou屋”就是厨房。河南话叫“伙房”,山东话叫“灶房”。
同事这下明白了,但他紧接着摇摇头:“厨房就是厨房,或者叫伙房、灶房也都好懂,为什么偏偏叫个‘chou屋’?chou是哪个字啊?”
同事的话让我陷入了深思,“愁屋”,咋就叫了这么个名儿呢?
为什么把厨房叫了个“愁屋”呢?我去问了队长爷。
去年春节回甘溪过年,年初一去给队长爷拜年。队长爷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好得很,据大兄碗(娃)儿说,队长爷还能爬树,十多米高的大树,他啥都不要,年轻小娃子似的“蹭蹭”几下子就上去了。队长爷见多识广,酒桌上闲聊,我就“愁屋”向他请教。谁知队长爷“呵呵”一笑说,“愁屋”这个词有啥不好解释的呀?好解释得很!过去那个年代,没吃的没喝的,哪个人进了厨房不都是发愁啊?一大家子要吃要喝,拿啥往出做啊?不信你问问你妈!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突然明白,“愁屋”一词替代“厨房”,的确是家乡方言中再准确不过的一个词汇了。
想当年,大诗人崔颢登上黄鹤楼,面对浩浩汤汤的长江,写下著名的诗句“烟波江上使人愁”。崔颢愁的是故乡不知在何处。酒仙李白再一次登上黄鹤楼时,愁眉不展,因为有“崔颢题诗在上头”。而我一字不识的母亲,愁的是一大家人一日三餐在何处。
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我,对于饥饿有着深深的恐惧和记忆。我家那时九口人,每个月从集体分到的稻谷是90斤,90斤谷碾60多斤米,平均一人一月不到7斤米。这点米先要保大人,大人们要干重活,还有家里平时来的客人,来客人做饭米里面加玉米糁子,母亲叫“两掺”,而我们平时基本就以喝稀饭为主。稀饭还不是纯稀饭,里面还加了许多内容。
最难的是正二三月,年过后,那时候地里没青菜,小麦还没拔节,树也是光秃秃的,野地里什么野菜都寻不着,好多家庭春上接不上,断粮了,麦麸、米糠都当粮吃了。
九九雁来,快出九了,天暖和了,河边柳树发嫩芽了,我和大兄碗(娃)儿就提了篓子爬树去采柳树芽。村子里采柳树芽的人多,柳林耙的树上每天都有人往上爬。柳树芽又苦又涩,母亲把它掺在玉米糁子里面煮糊斗,能填肚子。另外还采野花椒树芽,这些都是发芽比较早的。
等这些树叶子大了,不能吃了,漫山遍野的野花开了。葛花的味道有些怪怪的,闻时间长了容易头闷,所以家乡话叫它闷头花。这些花比柳树芽、野花椒树芽好吃多了,母亲用面粉搅面子子时加在里面,我一口气能喝几大碗。熬过这一段,猪草树开花了,猪草树花最好的,它是一长条,圆圆的,有点像蚕,把猪草树花加玉米粉一拌,蒸熟,那简直是人间美味。再熬一段,地里的新洋芋有了,虽然才只眼珠子大,等不及,将就着让它边长边吃。再然后新麦子出来,这一段让母亲最愁苦的日子就算过去了。
那时候最怕家里来客,而我们家客人又比较多,祖母娘家的,母亲娘家的,还有出嫁的几个姑姑。有一年二月,舅舅带着大老表来甘溪赶集,那可把母亲愁坏了,因为家里基本是揭不开锅,一粒米都没有,剩下几斤玉米糁子母亲计划着夹干红薯藤煮了度春荒的。舅舅进了门,母亲心慌慌的,安置舅舅和大老表坐下,母亲出门拐进了隔壁幺爷家,问幺爷借米。
那个年代各家互相借东西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没人觉得难为情,也没人觉得开不了口。借米借油借上个鸡蛋,抑或借农具,甚至客来多了住不下到别人家借宿。借的一开口,被借的只要家里有,几乎没人说个“不”字,要是自家没有,还热情地向借家推荐去别家看看,再热情的甚至还帮着到其他家去借。这所有能借的东西中,还包括过去熬中药用的药罐,不同的是,其他借的东西有借有还,借少还多,借一平碗米还一堆碗,借半碗油还一浅碗,总之还的一定要比借来的多,但是,药罐一定是不能还的,只能等着别人要用时来讨。
说到借还有件趣事,街上的勇权家里穷,快三十了还没对象。别人给他介绍了个板桥的lia娃(女娃),女方要来上门看人家,东家借张桌子,西家借条板凳,在兽医站上班的小罗更是慷慨地把自己腕上的上海表撸下来塞给勇权。那个年代一块上海表要夺去多少人的眼珠子,那次相亲一举成功。女方嫁过来后才知道真相,直到现在,勇权老婆每见一次小罗(现在是老罗了),就“骂”一次,说是他出的馊点子,一块手表把她骗来了。
幺爷家日子也不好过,母亲没借上米,又转身去了广林家。那次,母亲一共跑了四五家,总算借到了一碗米。那碗米用个小布口袋装着,母亲捂在怀里悄悄进的“愁屋”,主要是怕舅舅看见她借米觉得丢人。借来了米没菜,总不能让舅舅和老表光吃一碗泡萝卜吧。思来想去,母亲拿上铲刀提起篓子去了地里。地里有前几天才种下的洋芋,母亲顾不了那些了,把洋芋种挖了大约能炒一碗的出来做了菜。家乡方言有一句骂人的话说“好吃的婆娘不留种”,母亲那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家里来了客人,无论再难都要想法把客待出去。
七十年代末,还没分田到户,但各家允许养猪了,人没吃的,猪哪能长得大?1978年腊月,我家杀第一头猪,一共杀了70多斤,猪太小,杀猪时杀猪佬说你们这简直是白糟蹋了一条命。白糟蹋也比没有强,那个春节总算吃上肉了。过了正月初十,饭桌上就见不到荤了,母亲把剩下不多的肉锁在“愁屋”楼上一口木箱里,那是留着家里来客后待客的。我们馋,但不敢开口,开口也没用,母亲不会轻易做了吃的,除非来客。来客也不行,我们是小娃子,小娃子不能上桌。客人在隔壁堂屋里吃饭,桌上有个炖钵,炖钵里是干豇豆,干豇豆上面铺一层切得菲薄的油亮亮的腊肉片。我和弟妹们蹲在“愁屋”,手上端着一碗夹着菜叶的两掺糊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心思吃。炖钵飘来的那个香啊,现在想着还口水直流。有一回趁母亲去了地里,我拿了早已侦察好那口放肉木箱的钥匙,打开箱子,胡乱掰了一小块瘦肉,肉是生的就几口生吞了下去。母亲还是发现了,她也猜出来是我干的,我是老大,只有我能够得着她藏钥匙的地方。母亲没有责骂我,只是把钥匙另外换了藏的地方。
我还发现了一个解馋的法子,那就是去别人家做客,就像舅舅带着大老表来我们家一样,做客小娃子和大人平等待遇,是能上桌的。但做客的机会太少,父亲出门几乎不带我们,他也很少去别人家,各家都有难处,去了别人家就是给别人添难。我读初一时候,学校勤工俭学,在山上捡橡碗子(一种栎树的果子),我们去了离甘溪十多里的高河清,中午我去了高河清的姨奶家,虽说我那时还小,但姨奶却把我当客人,做了干豇豆煮腊肉和米饭,解了一把馋。
1966年丹麦导演卡尔森·亨宁的电影《饥饿》,讲述了失业很久的本图斯在饥饿与不属于他的食物面前,身体和精神上的那种残酷斗争,本图斯以顽强的毅力战胜了诱惑。少时的我对食物却没有任何抵抗力,为了满足胃,我还有过一次偷馍的经历。
上世纪七十年代,甘溪街上光景最好的一家姓乔。农村攀亲,不论远近,约摸着都能攀出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来。姓乔的这家主人我小时候就喊他爷,至于这个“爷”的亲属关系是怎么来的,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乔爷一家本是武镇人,他们究竟是知青下放来的甘溪,还是其他原因来的我也不清楚,印象中当年下放在甘溪的有好几家,后来全都返城了,唯有乔家一直定居在了甘溪。乔家在甘溪街上做衣服,是当时整个甘溪唯一的一家缝纫铺。更重要的是乔家一家全吃商品粮,那个年代吃商品粮可非同凡响,那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当一条街的人,或者说当时全中国的农民都在为吃了上顿愁下顿时,乔家可以轻轻松松地从甘溪粮管所买回粮食。尽管他们的饭食里面也要加其他东西,两掺或者三掺,但他们吃的是稠的,他们还能吃上馍。
乔爷有个儿子和我同龄,我有个本家叔也和我同龄,我们仨都在大队小学同一个班,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我和本家叔关系铁,和乔爷的儿子(他和我同龄我也只能叫他叔)只能说要好。我和本家叔都觊觎他家的馍很久,但小乔叔精得很,无论怎么诱惑都诱惑不出来他半个馍。有一次本家叔甚至提出用他一把木头手枪换一个馍。看过电影《小兵张嘎》的人都记得,嘎子为了一把木头手枪咬人,被关了禁闭,木头手枪在那个年代极具诱惑力。但小乔叔定力好得很,一口咬定家里没馍。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本家叔说,走,去弄馍吃。原来,本家叔早已侦察好了,小乔叔的“愁屋”后面有棵大树,爬到树上顺树枝可以下到他家“愁屋”里。正好今天他家有个亲戚结婚,他们全家都去了,家里没人。
我有些害怕,但到底抵御不了馍的诱惑,同意了。
到了小乔叔家屋后,本家叔“蹭蹭蹭”三两下就爬上了树,接着我也上去了。本家叔吩咐我在上面望风,有人来吹口哨;他下去。说罢,只见他的蓝书包一闪,人就没了踪影。
蹲在树上,我紧张极了,眼睛四处逡巡,心里直叫他快点儿。还好,小乔叔家背后是山,很少有人来。不一会儿,我看见本家叔在下面向我招手,同时做着向上跳的动作。我明白了,他跳下去后树枝弹了回来,他够不着。我忙抓住一根树枝,慢慢往前走,同时使劲把那根树枝往下压,他终于够着了。
回到地上,我们一人有了一个馍,狼吞虎咽吃起来。
当晚,我正在写作业,却听邻近的本家叔家有激烈争吵声,接着是本家叔杀猪般的嚎叫。我忙跑过去,却见小乔叔的妈在他家里,本家叔的爸拿着一根棍子正狠狠地抽本家叔,边抽边骂:“我叫你好吃!我叫你偷东西!”
我一溜烟儿跑了,却没敢回家,在外躲了一晚上。
第二天,在学校见到一瘸一瘸的本家叔,他被打惨了。原来,小乔叔的妈当晚回来一数馍就发现少了两个,又在“愁屋”后面的地上拣到了写有本家叔名字的作业本,于是就找到了本家叔。只是本家叔够意思,打死只说是他一人偷的,没供出我来。
这么多年,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本家叔那杀猪般的惨叫就会浮现在耳边,挥之不去。
“愁屋”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母亲殚精竭虑,绞尽脑汁。
采树叶、挖野菜,做两掺或三掺,那不是母亲的发明,几乎每一个被饥饿逼迫下的人,出于生存的本能使然。在生活面前,一字不识的母亲俨然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
母亲能在家里一无所有的窘境中变戏法似的招待了舅舅和老表,能把新鲜的红薯、萝卜、白菜变成来年度春荒的佳品。母亲还能变很多“魔术”,比如霉豆腐,把新鲜的豆腐养在稻草上,让它生白霉,然后裹上盐、辣椒粉、陈皮粉,存在坛子里,做一次能管上大半年。再比如把新采摘的花椒和大蒜瓣一起泡制成酸蒜瓣,还有做剁椒、腌腊菜等等。
现在许多超市都卖老干妈,但是超市的老干妈与母亲晒的酱比起来却逊色不少。母亲是个做豆瓣酱的高手,做的豆瓣酱麻、辣、咸、香,色泽亮丽。做豆瓣酱工艺很复杂,农历五月,新麦上市,把新麦和黄豆分别在大锅里煮熟,将麦粒和豆瓣在木楼板上的竹席上一粒粒散开,再覆上厚厚一层洗净晒干的稻草。一星期后,掀开稻草,麦粒和豆瓣上长了绒绒一身白毛,这是发酵。
发酵好的麦粒和豆瓣,在河水里一道道淘洗,洗掉那些白毛,然后在阳光下暴晒,干透的麦粒再上石磨磨成细粉。这时,香椿树树叶已成熟,采回椿树叶放在一口大锅里熬成香椿水,把磨好的麦粉和豆瓣,以及干椒、蒜瓣、姜、花椒、大茴、盐,一并调好,装在一只大瓦盆里,倒入凉透的香椿水,搅拌均匀,再端到太阳下去晒。
晒酱是个功夫活儿,一盆豆酱要晒整整一个夏天,晒得越久,味道越醇香。甘溪历来有制酱的传统,每到夏天,河岸上,晒场上,甚至各家的屋顶上都晒着一盆盆酱。晒酱最怕雨水和露水,酱见生水就生蛆,所有的辛苦就白费了。露水好防,晚上收进早上端出就行了,最怕的就是突然下雨。母亲在地里干着活,不时还要看着天,一旦发现天有变化,扔下锄头就往家里跑,赶着收酱盆。一盆酱每天收进端出,一日不隔。早上端出去时还要搅拌,让酱晒均匀。直到酱晒好,晒成深红深红的酱色,那酱不说吃,嗅一嗅都是一股浓烈诱人的酱香味,把酱一勺一勺地舀出来存到瓦罐里,母亲才算彻底放了心。一盆豆酱,完全是母亲用心血和汗水酿成的。
做好了酱,炒菜时根本不需酱油味精等调料。一盘清炒白菜,一碗素炒土豆丝,在母亲的手中,别有一番风味。若是做红烧肉,煮火锅,蒸腊鱼腊肉,放上几勺豆瓣酱,那味道美上天了。遇上家里没菜,一碗豆瓣酱,一碟腌菜,照样能吃一大碗饭。
现在再回甘溪,已经找不到会做酱的人了。母亲老了,做不了了。母亲那一代人没人做了,年轻一代都往城里奔,做酱的技艺没有继承人了。再过些年,古法制酱,可能只存在我这代人的记忆中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天才的魔术师也不可能将无变出有来。
我常常想,关于“愁屋”的“愁”字抑或是不是应该写作“仇”?相同的读音,意义却大不尽同。
少不更事,对“愁屋”多少是怀着些仇恨的。
母亲把肉锁在“愁屋”楼上的木箱里,就让我仇恨了多少回,那时我们不懂母亲的心,只怨恨母亲不给我们吃。还有来客不让小娃子上桌,也让我仇恨了无数回。
记得读小学五年级,有一天中午回来吃中饭,以往母亲总是把饭留在锅里,用锅盖盖着,我回来吃是热的。那天回来,锅是冷的,灶是冰的,锅里空着啥都没有。我把“愁屋”翻遍了也没找着一点吃的,我气得一把掀翻了切菜的案板,案上一摞碗摔在地上全碎了。我空着肚子去学校,边走边狠狠地怨恨着母亲。晚上回来才知道,那天母亲去了遥远的李家山上工,做了一天工,她没吃上一口饭。
读初中时,学校就在甘溪街上,我走读,每顿回家吃饭。母亲在地里劳动,也没个手表什么的看下时间,掐不准钟点。常常是我回来吃饭,母亲还在地里,等她做熟了饭,我已经到了上课时间。为此我和母亲大吵过好几次,最严重的一次我冲她大喊:“你怎么不去死呀!”那次母亲哭了,可我心里却满是仇恨。后来母亲总是早早从地里回来,耽误下的农活晚上做到很晚才回来。
我猜想,对于“愁屋”,母亲多少也是有着“仇”的,一大家子人每天的生活重担都压在她身上,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愁屋”耗去了母亲多少心血,流尽了母亲多少泪水,我无从知道。“愁屋”就像是生活的轴心,母亲拉磨似的绕着它,从青丝到白发,从青葱岁月到步履蹒跚,母亲艰难的一生都消耗在了“愁屋”里。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这一辈子做饭真是做伤了!”可见母亲对“愁屋”是怀着多么的深仇大恨。
她说这一辈子最不想进的是“愁屋”,但是,老了,她的腰佝偻了,行动也不便了,却还每天坚持在“愁屋”忙碌着。
我和队长爷喝酒,队长爷说“愁屋”就是一间让人“发愁”的屋。
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不再为吃穿发愁了,进“愁屋”不再惧怕无米之炊了,也不会让人“仇恨”了。“愁屋”应该回归它的本名,叫“厨房”。
队长爷呵呵一乐:“不,‘愁屋’这个词怕是永远改不了了!过去是愁没吃的,现在又愁的是吃啥好!大鱼大肉吃腻了,‘三高’上身了,现在的人就满地找着挖野菜吃。”
现在的“愁屋”和过去的“愁屋”还是有天壤之别的。过去的“愁屋”多是挨着正房搭起来的一间偏房,狭小,采光差,通风差,一个烧柴火的土灶占了“愁屋”一多半地方,做起饭来油烟、柴火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做一次饭活遭一次罪。母亲现在眼睛不好,见风就流泪,就是被油烟柴火烟熏多了的缘故。过去的“愁屋”里面除了一盘土灶,再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厨具。现如今的“愁屋”高大敞亮,用上了液化气或是天然气,装了油烟机,蒸饭有电饭煲,煲汤有电压力锅,做起饭来很轻松,甚至是一种享受。
“愁屋”,让母亲“愁”了一生的地方,当是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