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桃花（组诗）

陈 客

1

岁月一再沿路返回

像极了那个去得不远的季节

泥土的颜色更为深沉

黑色从一张张嘴中喷出

滚动，弥漫

阴影冰冷包围道路

家园方向零乱

光明再次出现裂痕，河流负荷更重

一路哀歌，我开始怀疑父亲的甲子

和泛黄的日历

这个云贵高原的冬夜

剑已沉睡，霓红灯暧昧地闪烁

群山即时隐身

趁着模糊混沌

它们在召开神秘会议

梦想再次着凉，瑟瑟的风中

春的按时到达已成为一个问题

要是她在某时某地迷了路

小小的麻雀又该怎样呼唤

又该往何方找寻

高原颓圮，河流呜咽

对时光的这个常见病

我又习惯性地失眠

偶尔做梦

就化身剑客

2

那个冬天的确有些漫长

像那些年

群鹰远去未回

任由河流汹涌着浑浊的等待

梦想虚弱，双手合十

夜夜祈祷时光也会大碗喝酒

饮尽冰雪点燃桃花

忘却归路

其实旗帜一直在咆哮

这支愤怒的队伍衣衫不整

与西风大战三百回合之后

山河醒来，桃花醒来

时光的诱惑铺天盖地

穿长裤穿牛仔裤穿短裤的男子

头发黄头发红头发黑头发白的女子

拍照时心情颇为复杂

有关平塘，这个三月

桃树重新穿上霓虹样的裙裾

在小城里里外外

惹事生非

3

九点二十，穿过平塘三中

有束光芒正好逛到小城河边

我看见雾气的宴席开始溃散

十一点五十，走出办公室

蓝天已退去最后一件衣衫

大地终于熊熊燃烧

油菜花霸气十足

没名字的花开得小心翼翼

喝醉的河流放纵诗情

石头也燃着了

挖机有些兴奋

抓起泥土，洒向蓝天

阳光盛情，绿色成灾

整个下午，柳树一直死皮赖脸

对着桃花卖弄身姿

4

又一个上午

云海苍茫

春风掠过河流掠过田园

不怀好意

新绿的枝条们嘻皮笑脸

争相与对岸的桃花打情骂俏

庄稼和野菜相拥而舞

一种色彩和很多色彩争执不休

那些老去的枝叶一语不发

似笑非笑

男孩和女孩在拔草

拔了西边又奔向东边

时不时会忘记身后还在学步的幺妹

这是个周末

教鞭在办公桌上沉睡

孩子们任性得有点夸张

失望于田园的男人去了外省的工地

小货车和大挖机挣的钱差距明显

锄头翻飞

妈妈和妈妈的妈妈挖土的动作娴熟

面对不再宽阔的田园，她们心事重重

又将种下更多等待

时光多情

大地回春

春风吹不尽黑暗

春风吹不尽光明与花朵

5

这个冬天与往常大不一样

大风吹走了更多的黑暗与寒冷

雪只下了那么一点点

性急的春雨就汹涌而至

春风擂鼓，云破天开

大地知恩，色彩蓬勃

桃花，我们正好建设家园

让生活一点点逼近梦想

公路之剑劈开陈腐大地

缠绕山川，又突然跃起

凌空飞翔

我一再受到惊吓

灰尘滚滚，这是个沸腾的时代

车辆不让风雨，日夜追逐

机器们最近容易失眠

在工地上夜夜欢歌

桃花，平塘的车越来越多

平塘的街实在太窄

得把路拓宽又拓宽

得把房屋拆了又拆

不久的将来

平塘会像你一样花枝招展

桃花，太烦心的时候

如果不愿喝太多的酒

不愿吐露太多的秘密

就到河边垂钓吧

玉水河鱼儿肥

容易上钩

这是片阔绰的土地

鞭炮与鞭炮之间，小镇高楼林立

水泥路就将串通每一个村落

桥梁越架越高

在数不清的跑道上

高铁正在与飞机赛跑

“最美不过夕阳红”

大爷大妈们只要逮着点平坦的地方

就让甜美的歌谣夜夜飞扬

苍颜白发舞姿曼妙

盛世正在到来

桃花

6

犁耙搁浅得太久

有牛马去了远方

牲畜的市场有些萧条

饲料喂肥的猪不会撬圈

乡村安静得像个老人

这些都已经不再新鲜

时光的变量迅速长大

弟弟过完春节就去了江西

打算今年也开辆车回家过年

妈妈也跟着去牵引她的小孙子了

爸爸坚守的溪流心事重重

估计今年的庄稼又将出现一些意外

最短的腿留在乡下

最老的梦留在乡下

最穷的土留在乡下

最净的水流在乡下

最黑的藤蔓缠在乡下

最坚的岩石赖在乡下

城市灯盏拥挤

城市道路拥挤

城市高楼拥挤

城市酒杯拥挤

城市吹刮无奈的风雨

城市流淌幸福的河流

花谢花开，人来人往

山头修高速，山脚建大厦

这个春天，机器们没有周末

没有节假日

小城忙得像个难民

蓬头垢面

7

盛世正在到来

比梦想提前了些

天上地下 山里山外

中华满是壮丽与辉煌

桃花

城市森林没有边际

夜灯的河流没有边际

黑暗就快无处躲藏

孔子梦中的时代正在到来

杜甫梦中的时代正在到来

鲁迅梦中的时代正在到来

我们梦中的时代正在到来

桃花

追随星光

追随太阳

追随河流

我们也跑起来吧

8

桃花，诗人是什么？

悬崖上无人认领的松

扭曲得有些悲壮

以泪为荣

一生在风雨中

滴滴答答

那些年李白喜欢酒的原因很多

没有电没有微信

他写了很多诗与无聊必定有些关系

长安太大，刀剑太锋利

做官其实比写诗要难很多

他只能离开只能喝酒只能作诗

小城机器闹腾不息，灰头土脸

陈旧的房屋碎了一地

河水也不十分清洁了

桃花，不要着急，快快叫醒李白

平塘正在滚滚向前

全新的中国正在滚滚向前

桃花，告诉李白

他大可不必再作那么多诗

即便写小说也很浪费

盛世正在来临

他那么聪明，应该玩点高科技

在富豪榜上插一杆旗

奔涌的人流不读诗更不写诗

因为愚钝我也写得很少很臭

不是为了歌唱我才懒得丢人现眼

桃花，吆喝一下李白杜甫

今夜我们一起高举酒杯

向北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