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延达
他将暗夜视为洞穴 坚定地点燃微火
腰带上别着匕首 也可以是钥匙
向着黑暗 一步步靠近
一阵风吹过 火光
仿佛春天涉世未深的草木
从再远处看去 持火者融于暗处
豆大的光点
微弱 将他隐藏起来
旧路和来路,微火不断闪烁
像沙漠里的仙人掌
像钓者自由舒展后的浮标
也许是一个逃犯 即将把微火隐匿
也许是一个恐怖主义者 即将用微火点燃世界
但他越来越像一个诗人
就那么一小行一小行地
让光 扑面而来
湖水把阳光洗成金色 湖水把诗歌
洗成金色
是金子泛滥的水面上空 除了鹰
没有活物的踪迹
是金光泛滥的诗句 在心底撞响
晨光破碎 像闪烁的玻璃
天空把阳光洗成蓝色 天空把歌声
洗成蓝色
是时间废弃的岛屿 让孤独
成为孤独的映像
湖水没有赞美 只有亘古的伴随
氧气逃往四方 梦境犹如深井
白雪把月光洗成银色 掉进湖里的蓝墨水
在夜色中黑沉沉
湖面铺满刀子 冰块像狼群撕咬湖岸
冷风驱赶地面的一切
湖水自言自语
“做自我的囚徒有何不可
你赞美我 对我来说实为耻辱”
一只银鸥拥有了反引力的绝技 它始终悬在水面
翅膀伸展 空气托着它的身体
鱼的脊背有一块牢牢的吸铁
那道青色的影子无法逃脱
我以为有只无形的手指
敲打着空气的键盘
我习惯阅读海面
银鸥是屏幕上出现的一个绝美的句子
词语时常悬停在那里
灵光环绕着我的头顶
而惯性的生活 如同刹车失灵
它需要一个巨大的缓坡
镜头 静止了什么
年轻 很容易爱上诗句
在天空中 我们有无限种可能的涂抹
所以我们掠食前选择沉默
世界 在那一刻缩进黑色的海螺
他很享受有一只猎鹰出没于自己的臂膀
可是那天 那只猎鹰再也没有回来
同样是这样一个干净微凉的早晨
他买回另一只鹰 并小心翼翼地伺弄它
他有点不敢放飞太高
生怕这只鹰重蹈覆辙
但是扯着那根线的时候他还是情不由己
于是 这只鹰同样飞走了
一阵秋风卷着树上的残叶
他站到风口处去阻挡风
那片叶子晃来晃去 终于打着旋被吹得无影无踪
这个很亮很蓝的下午 阳光躺在云朵上
放飞了一个人
科学如此发达 人们已经不信有神的存在
网络如此发达 人们已经不太在意国家的存在
城市如此发达 人们已经不太懂乡村的存在
医学如此发达 人们已经开始藐视死亡的存在
我们仍然在一起 奇迹啊
抱在床上的时候 常常怀疑着
爱情的存在
他裸着身子跳下床打开电脑
他发了一封邮件 是随机发出去的
不知谁会看到它
他跳上床钻进被窝里 手机正长出茂密的绒毛
“我将等一个陌生的电话”
星星是裸体的 夜是裸体的
“谁能让我穿上体面的衣物
谁能让我走出家门 立刻被一个陌生人俘获”
在觅食的路上 我化身为一只白色餐盘 一
只叉子
暗夜的口水 殴打空虚疲劳的胃 它的巨型大嘴
有着邪恶而酸臭的牙齿
为了取乐 或解除饥饿的痛楚 它变成一个
肮脏的暴徒 好了 吞掉这个
把自己埋进孤单的壳里 无聊到拼命用沙粒
研磨毕生珍珠的 可怜人
叫不出他的名字 仅仅是大海的一粒泡沫
在我无法忍受的漫长孤独里
怎能让它继续活下去
我的魔鬼之心 需要新鲜的味道 需要伴着蒜蓉
逼出他隐忍的唱歌
看啊 他温和地种植自己的粮食
在冰凉的海底 尽量与人无犯 他把自己武
装得多么丑陋
多么平凡
他惨白的身躯 还是要无望地 消失在
悲哀的吞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