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吧！爸爸》的视觉审美与主题解读

朱淑娟

(长春金融高等专科学校，吉林 长春 130000)

近年来印度电影的发展态势惊人，早已从纳西尔·胡赛因《大篷车》打造的歌舞片模式中跳脱出来，在继承了传统印度歌舞片的优秀审美趣味的基础上，朝着更加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如《印度往事》对历史题材的精准把握，《三傻大闹宝莱坞》对温情励志喜剧的成功打造，等等。印度著名导演尼特什·提瓦瑞执导的《摔跤吧！爸爸》(

Dangal

，2016)是新世纪印度电影的优秀代表，继承了印度电影独特文化韵味与美学特征的同时，颠覆了传统印度电影的叙事结构与叙事语境，大胆表述了女性主义与个人主义，用近似于好莱坞的成熟模式完成了叙事与主题建构。对于《摔跤吧！爸爸》的分析与研究需将美学特征与主题内涵相结合，该片正是在无限的印度美学风情的包装下，父亲的执着与女人的成功才更显难能可贵、感人至深。

一、视觉空间与文化表述

提到印度电影，首先映入脑海中的便是热情的歌舞场景，其次就是其中极富印度风情的色彩、服饰、建筑等视觉元素构成的视觉空间。故事内容与视觉表征是相辅相成的，一部电影只有具有一个完整的视觉空间，其中的叙事和主题才能良好地推进。正如《印度往事》中的11个男人为了荣誉和尊严在黄土漫天的野外训练，《三傻大闹宝莱坞》中的印度城市街道景观，《小萝莉的猴神大叔》用公路片的形式展现了印度的自然风光与人文美景，等等。印度电影为观众带来的视觉享受远超过一般的商业电影，逐渐培养了观众对于印度民族文化的心理好感。因此，印度电影的视觉空间构建也是文化构建与表述的过程，是透过视觉形式令观众了解印度的过程。

印度著名导演尼特什·提瓦瑞执导的《摔跤吧！爸爸》是一部倾向于传记类的剧情片，根据印度摔跤手马哈维亚·辛格·珀尕的真实人生故事改编而成，在中国内地狂揽12.95亿人民币票房，位列2017年度中国内地票房第九名，是新世纪在中国内地放映最为成功的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的成功不仅是影片将马哈维亚·辛格·珀尕与两个女儿的体育之梦还原得励志动人，影片还构筑了一个从视觉到听觉都极具印度风情的视听空间，其中蕴含着满满的印度民族文化，让观众为片中的梦想主题动容的同时，也全面地领略了印度的自然与人文风貌。

印度的自然与人文风貌是影片《摔跤吧！爸爸》表述主题的基础，无论是马哈维亚顶着社会舆论压力将两个女儿培养成为摔跤运动员，还是吉塔和巴比塔的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和筑梦的艰辛，都是在当今印度社会这样一个大环境背景之下，才能显示出其真实性与现实意义的。因此，故事的发生地点和叙事空间主要集中在哈里亚纳邦巴拉里村，一个偏僻落后的乡村，影片将主题建构的起点落在社会环境的闭塞与人们思想的腐朽的关系之上。影片开始处，通过天台调试电视接收天线的角度这一情节，表明了乡村通讯环境的落后，媒体信息传播的不流畅，潜在地表明了哈里亚纳邦思想落后的环境因素。同时，影片简单几个镜头就将马哈维亚生活的村落环境尽数展现，狭窄的街道、破旧的房屋、早已斑驳不堪的墙壁，甚至吉他和巴比塔在清晨锻炼身体时不断重复出现的几个熟悉场景，已经表明了村落的面积并不大。尤其是在马哈维亚想让自己的两个女儿与村上的摔跤队一起训练未果后，他用镰刀在农田里开辟了小小的场地，搭建了一个户外的摔跤训练场，更是在视觉空间上展现了吉塔和巴比塔摔跤训练的艰苦。从视觉空间上，导演尼特什·提瓦瑞打造了一个狭小、封闭、破旧的村落生活环境，反而马哈维亚带领吉塔和巴比塔练习摔跤的环境更显开阔、自由，生活环境与训练环境在视觉上的冲突和差距，也对于观众的观影心理造成了影响，潜移默化地表达着马哈维亚对两个女儿的训练是自然与自然的回归。

二、身体美学与女性主义

印度宝莱坞盛产歌舞片，时至今日歌舞片也依然是印度电影的中流砥柱，是能够为印度观众带来极大审美趣味与心理安慰的类型电影。印度歌舞片中的女性往往是美丽妖娆的，服装华丽或暴露，浓妆艳抹，在大量的舞蹈场景中极富视觉感官审美。但大部分印度歌舞片中的女性都是被消费的对象，是男性绝对的附属品，很少女性能够掌握爱情的主动权，男性崇拜几乎贯穿了所有的传统印度歌舞片。于是，印度电影中对于女性的身体消费已经成为创作惯例，甚至我们可以理解为歌舞场景也是在用身体参与叙事，印度女性的身体已经成为一个符号化的文化元素而存在。

因此，电影学界通常认为，时至今日印度并没有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女性电影，男权主义在漫长的文化发展过程当中已经融入印度人的思想与血液当中。无论是《三傻大闹宝莱坞》《印度往事》《小萝莉的猴神大叔》还是《巴霍巴利王：开端》等印度影片，男性都是影片的绝对核心和主体，都是担当拯救女性或世界的角色。

对于《摔跤吧！爸爸》是否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女性电影至今依然众说纷纭，但是影片中男性对女性的主体意识的启蒙、女性对于自身身体意识的觉醒等，其探讨的内容与深度都是传统印度电影所不曾涉及的部分。马哈维亚训练女儿摔跤的初衷是自己摔跤事业的遗憾，他的梦想就是能够为印度赢得一枚世界级的奖牌，但是生存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妥协，为了生存放弃了奥运梦想，结婚生子。于是，马哈维亚将希望寄托在了妻子的肚子上，希望妻子能够为自己生个儿子实现自己未完成的梦想，然而妻子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彻底的粉碎了马哈维亚的梦想。从一开始，马哈维亚与村里的其他人毫无二致，他的思想中也同样有着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认为很多事情只有男性能够参与，女性是被忽视的、不重要的。无法判断马哈维亚的思想转变是否是背水一战的绝望使然，但是他对于启发女儿摔跤天赋的心是纯净、执着的。他背负着违背传统道德规范的罪名，令全村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他让两个女儿脱下了女性的服装，穿上了短袖背心和短裤，甚至为了能够让她们安心训练，剪掉了她们的长发。马哈维亚的所作所为在当时是惊世骇俗的，足以颠覆全村人的思想认知。

吉塔和巴比塔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阉割”了自己的女性特征，像男人一样开始了训练生活，最终证明她们也能够从事大众认为的男性才能从事的事业。《摔跤吧！爸爸》尽可能地用镜头展现着吉塔和巴比塔经过多年训练而越发宽厚的臂膀、粗壮有力的大腿，以及短发的帅气模样。毫无疑问，影片从另一个角度用女性的身体参与了叙事，只不过这里出现的女性身体是有悖于印度社会对于女性的审美标准的，是一种基于自身生活需求而做出的牺牲与转变。于是，影片对于女性的身体展示与美学呈现，也成为影片表述女性主义的一个途径，吉塔和巴比塔在摔跤训练中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体能够为自己的命运带来的转变，只不过不是早早地结婚生子忙于家务，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实现一定的目标从而获得身心的自由，长长的裙装和头发只是当前的社会文化对于女性的身体束缚，是一种变相的道德枷锁的外在形式。吉塔和巴比塔在对自己的身体改造过程中，体会到了传统女性所不曾奢望过的权利，尤其是在她们出生和长大的乡村更是如此。所以，我们可以将她们的摔跤训练之路看作是自身身体的改造之路，成为变相的女性主义诉说，她们改造自身的成功也给了千千万万生活在偏远乡村、深受传统道德标准束缚的印度女性以希望。

三、镜头美学与励志表意

《摔跤吧！爸爸》是一部打着印度文化标签的励志电影，叙事结构如同一部工业化的好莱坞商业电影一般工整。影片的主要人物有三个：父亲马哈维亚、女儿吉塔和巴比塔，但是最核心的人物是马哈维亚和吉塔。影片中不仅有女性的成功，也有男性的成功，吉塔最终赢得了世界级比赛，身为父亲的马哈维亚也从女儿身上间接地圆了自己的梦想。虽然当时已经有印度女运动员在国际上赢得了摔跤比赛的记录，但在吉塔和巴比塔生活的偏远乡村，这种女性参与到以男性为主体的体育运动是不敢想象的，是传统思想不能够允许的，因此马哈维亚对女儿的训练几乎遭到了全村人的反对，人们对她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消解马哈维亚训练女儿的决心。

正如所有的励志电影一样，影片《摔跤吧！爸爸》也在一个起承转合的工整叙事中完成了励志主题的表述，用镜头勾勒了马哈维亚伟岸的父亲形象以及两个女儿的惊人蜕变。尤其是影片多处运用慢镜头，充分展示人物的内心变化和情绪起伏。影片开始处，马哈维亚是镜头的绝对中心，一场近距离捕捉人物表情和动作的近景镜头展现了马哈维亚与人摔跤的场景，在电视里摔跤比赛的声音背景下，镜头中的马哈维亚一身健硕的肌肉，和对决的年轻人相比毫不逊色，敏锐的判断和灵活的动作让其一招制胜。在马哈维亚三局制胜对方之后，影片使用了一个慢镜头表现马哈维亚穿衣服的帅气背影，将他内心的骄傲和自豪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此外，在马哈维亚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之后，他几乎已经放弃了生儿子替自己冲击奥运的念头，直到有一天两个女儿联手将两个欺负她们的男孩打得鼻青脸肿，马哈维亚在两个女儿的身上看到了成为摔跤手的潜质与希望。导演尼特什·提瓦瑞用一个慢镜头表现了马哈维亚的内心变化，他从一开始的吃惊，逐渐转变为恍然大悟，最终仿佛看到了两个女儿成为出色摔跤运动员夺取奖牌的希望。在吉塔和巴比塔二人被剪掉长发时，长大成人后的二人在赛场上比赛时，影片多处运用慢镜头，人物的情绪变化在慢镜头中得到了充分展现，氛围得到了进一步的渲染。

四、结 语

印度电影有着自成一派的风格特色，在世界电影的版图上占有绝对重要的位置，脱离了歌舞片固定模式的印度电影更是魅力无限，令全世界的观众着迷。桑托什·斯万执导的《阿育王》一类的印度爱情片曾是新世纪开端印度电影的主流类型，随着好莱坞电影的世界范围的传播与印度文化的全球化进程加快，印度电影也在向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喜剧片、科幻片、家庭片、历史片等，多种类型遍地开花，令新世纪的印度电影丰富异常。印度宝莱坞是世界上出产电影最多的，印度本身有着庞大而良好的电影观众基础，这也是新世纪印度电影飞速发展的重要原因。导演尼特什·提瓦瑞执导的《摔跤吧！爸爸》是近几年不可多得的佳作，受命运愚弄的父亲含辛茹苦将两个女儿培养成为世界级的摔跤运动员，这个故事本身就已经十分励志感人，再加上将这个故事与其背后的印度社会文化语境相结合，影片不曾过多展现的人性之恶可能是这个源于真实故事背后更令人深思的部分，马哈维亚背叛的不仅是整个村子人们的行为法则，甚至挑战了整个印度的社会法则，即便是在女性主义已经大力发展的当今，这种行为依然是备受争议的。在影片出色的视觉空间与视觉元素的表现之下，马哈维亚的执着，吉塔和巴比塔的刻苦，都成为闪闪发光的人性之光，轻而易举地将影片的体育精神、女性主义等主题思想烘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