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文
银杏是一种出现在几亿年前的“活化石”,对于其极其顽强的生命力,我始终抱以十分的敬重之情,而对于其内外兼具的美,更是让人喜爱不已。
八月末的午后阳光依旧火辣炙热,那长年因雨水流过而留下许多“足迹”、长满了青苔的石墙上留下了银杏树仅一半的魁拔身影。抬眼望去,原本青葱的银杏叶子却在这穿透力极强的阳光下略显苍白。当看到墙上的光斑稀稀疏疏跳动时,方才感觉得到似有微风吹过,细看时,透过叶间间隙的光柱竟能看到无数细粒灰尘在光影里面随风起舞。
银杏树生长较慢而寿命极长,自然条件下从栽种到结银杏果要二十多年,四十年后才能大量结果。那金黄色的银杏果实,“成群结队”地挂在枝头各处,搭配上周围葱绿的叶子,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视觉之美与味觉刺激。对于吃货来说,看到此情此景,会莫名增添难以满足的食欲。在某个稍感饥饿的傍晚,我曾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那些小黄果陷入了各种遐想。它们长得像是金黄色的葡萄,却没有成串的葡萄密实,又像是袖珍版的南国木瓜,只是颜色要更加亮黄,又或者它们更像是黄皮果完全成熟时候的模样,走近看时,倒又觉得它们像表皮布满白色斑点的金橘。总之,脑子里贪念着它们做成各种美食的场景,不自觉地,便口中生津。回过神来,发现旁边的同学正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自己,尴尬地笑了笑,咽了咽口水后赶紧翻开书本从美食的幻想中脱离出来。后来才发现,南宋的“吃货”诗人之一杨万里,很早就知晓了银杏果的美味秘籍,其描述银杏碳烤食用情景的詩句——“深灰浅火略相遭,小苦微甘韵最高。未必鸡头如鸭脚,不妨银杏作金桃”(银杏叶因形似鸭脚,所以也被称“鸭脚”)已流传至今。
初中的时候,在一位来自广西灵川的朋友书中,第一次见到了银杏叶,那散发着枯腐味道的黄色“小扇子”,让我一见钟情、记忆深刻。直到我离开家乡北上念书时,在这片人杰地灵的大学校园里才亲眼目睹了银杏的真实模样。现在的我,尽管每天都能和它们打照面,却依旧是“相看两不厌”。
刚上大学时,曾想过在图书馆旁边那棵安静生长的银杏树下,在每年九月份的时候与它来一张合影,记录下四年里银杏和自己那些看得见抑或是看不见的成长轨迹。而如今,即将进入大四,才发现没做到,心中不免有些许遗憾。三年了,再次停留在它身边时,发现它长高长壮了,也变得更加“帅气”了,灰色的树皮上也多了岁月洗礼的痕迹。而我呢,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什么改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知道,我比以前更加安静了。身边的朋友很多,但真正能交心的却寥寥无几。于是索性在一个和风习习的黄昏后,静坐在树底下,拾起一片带有叶柄的扇形叶子,看着叉状细脉的纹理肆意而毫无目的地思考生命的意义。
有时候望着那直立的树干,竟会心生一种莫名的不安感,那些细而直的枝条,能经受得住多少狂风暴雨的洗礼?但是再转而看到那更老一些的银杏树时,它们高大而魁梧,那被灰色树皮包裹的树枝上,留下的那些被岁月刻下的“沧桑”正见证着其不断成长。我想,自己的不安应是多虑的。等大学毕业后,我将会从这里带上几片好看的叶子,夹在最喜欢的书本之间离开这座校园。在以后的某个日子里,当我不经意间翻开书本看到它们时,心里该是怎样的欣喜、温暖与感动?我做不到那样洒脱随性,“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
在古老的传说中,银杏树是神奇的不老之树,生命力十分顽强,历代文人墨客曾多以银杏为题材咏物言志、感悟人生,留下的诗词歌赋也是不胜枚举。
唐代就有很多用银杏相关的词汇来命名的地方,比如川蜀的银杏湖、贵地的银杏堂、黔地的杏花村等。相关史料记载,唐代著名诗人王维曾隐居陕西蓝田辋川,并在此处修建了一处草堂精舍,因周边尽是其喜爱的银杏植株,因此将此处山馆命名为“文杏馆”,而其描述该馆的诗句“文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也流传千古。其中虚实之笔,传达了身在银杏林深处那种难以言传的神秘意境。
相传北宋文学大家苏东坡也曾与银杏结缘,其诗句“四壁峰山,满目清秀如画。一树擎天,圈圈点点文章”里所描述的,正是今河南静居寺那棵古老的、现已成为当地一大景观的“长寿”银杏树。
时下,银杏仍是许多文人笔下的“独宠”,作为一种特有的存在,它出现在亲情、友情、爱情等各种人生情怀当中。万物时多易,而这古木却能在千年风雨之中岿然不动、繁衍生息。或许,人们对于这“鸭脚”银杏的喜爱,与其古老而神奇的生命以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妖娆也不庸俗的独特气质有关吧。
愿它们再历经千年沧桑巨变,也依旧会保持那“蹼叶和风舞,笑来绝尘俗”的优雅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