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祥
我荒废的夜晚漫长。山河抽象:风吹不动矗着的槐树
槐树不值得书写——槐树总是在凋落最后一片叶子之后
才肯把骨头露出来,等春风再次吹拂
我还保留昨天的余温,给你的信笺上小楷写出花朵的抒情
不像个坏人:说往事,说掌故,说我还爱着你,像个孩子
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有时忘了断句,忘了像写诗一样,省略掉出处
初春应有之景:花朵开在诗书的字里行间
有的开在天空:白色的、透明的——落下来
只为照料苍黄人间。向晚之风
扛着窃取的厚密云朵走在郊区的小路上
这时节,应该是一个人的盛宴
一个重新活一次的人,还有很多空白需要补上
另一个人的想念
相隔的楼宇都是万水千山。击节而歌者歌曰
“山有木兮木有枝”
“日月昭昭乎浸已驰”
我爱的地方:一座背山临水小城,有小段落的故事
在阳春次第出场的物事:手持大丽花的人艳俗
满面枝条的槐树告老还乡
南风吹来,实不能抚慰我心中戚戚
一公里的路。沿途的香茅草、大丽花、芨芨草和
水蓬都是安静的。村子就在不远处,沿途的路年已古稀
原野在暮色中铺开无边空虚,呈现的是淡黑色:潦草、单调
前面等我的人亮着:披着月光,有着陡峭的静默的阴影
我想在暗夜里敲响多年未曾响起的门声,未曾预料
一道光照着我,照着我二十年前就已昏暗的两眼烛火
以及蕴藏的微微刺痛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