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 萍
“姥姥,你说实话,你是偏向我妈?还是偏向我?”
“这个事儿不能拿到秤上称,一辈子也称不出个斤两了。你妈上班费脑子又费劲,挣钱养活这一家人,你妈在秤上就比你重;等你长大了,能挣钱养活你妈了,那个时候你上秤就比你妈沉。”
“我长大挣钱了也不养活我妈,我哥哥养活就行了。你看我妈对我哥哥多好,给他吃煎鸡蛋,然后用煎蛋的油锅给我煮点白菜吃。”
“你妈连煮白菜都不舍得吃,你没看你妈饭盒里就是几块儿白菜帮子撒几颗盐粒子?”
和姥姥的宠爱相比,妈妈的严厉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虐待。
“你妈连你用剩下的小小的肥皂也没舍得扔啊,攒多了用炉子化成一团再聚成个大的,日子就这么过嘛。”
“那我哥用大的她怎么不说?”
“小子干大事,可不敢让他成天抠抠搜搜。闺女不一样,将来得持家过日子。你妈既不是后妈,也不是亲妈,是个合格的妈。”
合格的妈,这是姥姥对我母亲一生的评定。
多少次,我和姥姥盘腿坐在炉子前诉说着妈妈的不是,我像一个长舌妇一样不依不饶地数落着母亲的种种不是。姥姥从不打断,我哭她跟着抹泪,我笑她也跟着乐哈哈,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姥姥是有意让我宣泄。
姥姥以她最原始的方式梳理着我的心灵,即使这样,我对我妈依然敬而远之。
每天早晨,看着母亲在幽静的院子里挥舞着长剑和短刀,多少次我热泪满心。感谢老天让母亲这么健康地活着,让我们有机会也有时间往平常人的母女关系上走近。多少次我想上去拉着母亲的手说回家吃饭吧,多少次我想说我帮你洗洗澡吧,多少个多少次,话到嘴边了,可母亲坚强好胜,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只想帮助别人的性格,又让我的行动迟缓了。
感谢、感恩,我从没有对母亲说过。
好多年前,有一个评选十大孝子的活动,主办单位找到我,我拒绝了。把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本应做的事拿出来当先进事迹,太可笑了。一个人不偷东西还要表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