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秋树
作为一个考上美国常春藤名校普林斯顿大学拿着全额奖学金的学生,刘安婷曾手握九所名校的录取通知书,26岁登上福布斯首次发布的亚洲“30位30岁以下领袖”榜单。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前途无量时,她放弃高薪工作回到中国台湾,开始做她心中更重要的事。
刘安婷出生于台中一个平凡家庭,父亲专门辅导中学辍学生复读,母亲是小学老师。读书时代的刘安婷学习努力,在台中女中的最后一年里,因为要同步准备台湾地区大学和美国大学的入学考试,她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被称为“刺猬学霸”。
在刘安婷眼里,考取台湾最好的大学并不是终极目标,她的理想是进入全世界最好的大学。2008年,她考上普林斯顿大学。她将经历写成书《学会坚强,我考上了普林斯顿》,成为台湾家长教育孩子的“宝典”。
支撑少年刘安婷的,是“饼干理论”。美国伯克利大学曾做过一个实验,他们将一群大学生召集起来,分成多个三人小组,然后在每个小组里随机选一个小组长。接下来,每个小组被分别安排在各个房间里,研究员给出讨论的题目后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研究员们又回到每个房间,端着一盘犒赏他们的饼干,每盘只有四块饼干。研究员们想看看这最后一块饼干的“下场”。结果发现,几乎毫无例外,多出来的饼干都被小组长吃掉了。
这个实验深深影响着刘安婷,她称自己从小就是一个“饼干怪”,一个一个第一名、一份一份成绩,就是她的饼干。她觉得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最终目标,就是不断地吃下更大的饼干,总有一天,她可以吃到这个世界上的“终极饼干”。
这块“终极饼干”换成谚语来说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然而,她的饼干理论与生活遭遇,一切都在悄然变化。
大一暑假,刘安婷到非洲加纳做了两个月的小学老师。教室非常破旧,地板是泥土,黑板是黑色油漆刷成的。学生穿的衣服都是别人捐的,大部分不合身。上课时间只有一半的孩子做笔记,因为只有这一半孩子有笔。虽然环境非常恶劣,但孩子们面对外国来的老师还是很兴奋。
从刘安婷进教室的第一刻开始,就有老师跟她说,班里一个叫玛丽的学生,脾气古怪,不跟任何人说话。刘安婷坚持每天进教室都跟她说:“Hello!Mary,how are you(嗨,玛丽,你好吗)?”
四周过去,玛丽一点反应都没有。第五周的一天,玛丽忽然抬起头说:“I’m not good(我不好)!”刘安婷一阵狂喜,但任凭她怎么问,玛丽再也不回答。到了第七周,玛丽忽然又说:“I’m not good.My mother hit me(我不好,我妈妈打我)!”从此就再也没跟刘安婷讲过一句话。
支教最后一天,刘安婷和孩子们说了再见,站在学校门口等巴士。她忽然听到背后有跑步声,转过身,看到玛丽正朝她跑来。那天下着毛毛雨,地上都是稀泥,刘安婷的鞋上也沾满泥。玛丽追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蹲下身,用手把刘安婷鞋上的泥一点点地抹掉,然后站起身,往教室跑去。
刘安婷看着玛丽的身影,第一次意识到:带给一个孩子改变的契机,竟然会是简单的一句“你好吗”。
虽然离开了非洲,但刘安婷一直问自己:“如果那天我可以为玛丽留下来,那么她的故事,我的故事,是否都会有所不一样呢?”
2010年假期,刘安婷去了海地。当时,“海地大地震”已过去一年,但整个国家三分之一的人口仍住在帐篷里。
刘安婷在难民营中当法文和英文老师。面对这些痛失至亲,流离失所的孩子,刘安婷觉得能为他们做的实在太少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上课,她大部分时间很少讲话,而是去一个个帐篷听学生讲他们的故事,陪他们一起哭,一起笑。
回到美国后,海地的学生们想办法和她保持联络,其中一个学生告诉刘安婷:“老师,我从来没有停止过讲你的故事。”刘安婷问她:“我很少讲话,哪来的故事?”
学生回答:“你没有满腔的大道理讲给我们听,你用你的聆听告诉我们,生命就算没办法改变,也都有它们既有的价值。”刘安婷顿时热泪盈眶。
2011年大学毕业后,刘安婷在新泽西一家医疗咨询公司做管理顾问。她出书,做演讲,是不折不扣的社会精英。刘安婷有了“终极饼干”,却没有饱腹感。相反,当她的心因为玛丽而纠结,当面对天灾人祸,她因为感到自身渺小而闭嘴时,她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就在迷茫时,她读到特蕾莎修女的一句祷告词:“主啊,求您让我的心完全地破碎,好让我的心中能有整个世界。”刘安婷泣不成声,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小到大所秉持的“饼干定律”是错的:虽然我曾经是追逐饼干比赛之中最强、最快乐的佼佼者之一,但我发现自己是在狼吞虎咽,与其说我的心充满了快乐和满足感,还不如说它已经昏得、饱得、胀得看不到眼前的世界,也感受不到身旁的温度了。我的世界可能就在我的眼前、我的手上,但在我的心中,它越来越冷,越来越空。
但当刘安婷的心因为海地的孩子们而破碎时,她反而恢复了知觉。她也意识到,原来真正的养分来自于每一份破碎之后所带来的希望和爱;原来最令人饱足的饼干是破碎的饼干,最快乐的自己是柔软的自己。
2013年,刘安婷回到台湾成立了“Teach For Taiwan”(简称TFT)公益教育机构,成为一名乡村教师。
因为经过一番调研,刘安婷发现了台湾教育的痛点:每九个孩子中,就有一个是弱势儿童。而这些孩子也因为如贫穷、家庭暴力、非原住民等因素受到各方面的歧视。她想: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只有教育。因此TFT召集年轻人去偏僻乡村教学至少两年。
刘安婷没想到的是,原本这项公益项目只对外招募十个人,最后竟收到了近两百封申请书。在逐个阅读申请书的过程中,刘安婷想到了自己最初决定回家投身教育时,周围人的质疑和反对,彼时她内心是孤独的,此时感受到的却是支持和温暖。
从最初的一个人,经历过四处碰壁,到团队扩建,五年间,这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终于获得了外界的认可。如今,TFT的团队师资力量已经发展到上百人,至今教过的学生据不完全统计已经超过了2800人……
刘安婷说:“即使世界充满了不完美和丑陋,但我愿意交出我的幸运,选择善良、选择温柔、选择去爱。只有当你为自己一次次在小事情上勇敢,才有机会真正活出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是的,只有自己选择过的人生,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