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雨的诗

未央洲（组诗）

小路

我想说说去往河边的

那条小路

它两旁挤满了竹子和树木

掉下来的叶子覆盖着小路

也相互覆盖

不分彼此地等待腐烂

我用树枝扒腐叶

下面藏着的虫子就乱成一团

拥挤着逃离

那种乱是另一种悲哀

让人心生愧疚

我想起

我的父亲，在一个寒冷的清晨

被凌乱的人群抬着

去了一个叫乱隔山的地方

每个夜里

我仿佛看见他的灵魂

长途跋涉而来

轻轻地

把祝福送到我的床头

葬 礼

我恐惧过死亡

直到某种力量伸展

那个被叫作昆叔的人死了

在一个下霜的夜里

身上不着一物

儿女们从各地归来

亲戚们在未央洲聚齐

有人递给我一件白色的衣服

他阻止我穿上

理由让我似懂非懂

墓地里

纸白鹤的身上铺着惨淡的阳光

当人们离去

它将独自留下守着那堆泥土

直到雨水将它融化

直到烈日将它化为灰烬

时间之下

时间就像泥沙

它埋葬我们的过去

有时深，有时浅

我从通往墓地的路上折转回来

看见他在一条长方形的

木凳上。酣然入睡

他一定是忘了点什么

或者，心中的某种东西已坍塌

我绕过他

绕过没有边界的鼾声

在那棵古老的榕树下

瘫软地坐下

头顶是那些无知的

愿望。毫无节制地沙沙作响

泥房子

我们想要得到什么

什么就在失去

他说：我们建一间泥房子吧！

离其他人家远一点

就在河边上

让月亮每晚单独照着我们

他开始动手挖泥

我一边看他干活

一边看鸟在地上蹦跳

当鸟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我就跑过去帮他提灰桶

往他嘴里塞一块糖

快要建好的时候

某天夜里，洪水带走了一切

包括喜鹊的叫声

树

他在一块地里种上

一种树，我叫不出名的一种树

春天，树开白花

秋天，果实成熟

可以入药

但他从不采摘

我每次路过

都觉得所有的鸟都藏在里面

但它们不出声

沉默像另一种喧嚣

在黑暗中它们会提前看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