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旧青铜跪俑灯

2018-11-13 03:01/
青年文学 2018年9期
关键词:阿美青铜膝盖

⊙ 文 / 蓝 蓝

马鹿洞

他永远跑不过一只鹿,但他的石块可以

他的陷阱也可以。山洞里的火神

庇护这些时日:

在雨季,在天冷的时候。

他的头盖骨厚七毫米,但有一天

它被尖利的石棒刺穿。

新来的强盗们绑上藤条,挂起来——

那是最早的灯碗。烧吧,亮起来

他们说弱肉强食就是丛林法则

而他那钻了细孔的颅骨万年后被找到

那些异族人,南威尔士人后裔

则可提供一份研究伟大人类行为的例证。

诺玛阿美

无头人,欢迎来到诺玛阿美!

这一世,你是谁?——敲铓鼓

唱你的十二奴局。哈巴,哈巴

你还没有失去嘴唇,为了让英雄纳索

能够亲吻戚姒。但印刷术比箭镞更锋利

二进制大军横扫仓颉的砚田。写诗人此刻

一身冷汗,盯着五笔或者拼音键盘

吸顶灯在上——LED半导体芯片

比你的头骨薄,却更亮

因为暗夜没有被完全书写——

无头人,还有谁来说?谁来听?

——欢迎来到诺玛阿美!

庄蹻之征

没有积雪。没有寒鸦在枯树上聒噪。

没有搜集民歌的木铎声响在街巷。

是他将这一切带来——用书卷

话语,以及兵骑。

他是王:一面猎猎征旗上有他的

名字。他也是楚王的奴隶

统帅大军的武臣。而我就是

这疲惫队伍中的唯命是从的一个。

我带着楚地的稻种,站在荞麦花丛中

我将用箭和戟获得这里闪烁银光的锡

以增加权柄的硬度。

——谁是主人?

麾下如蚁的百姓,战战兢兢的蛮人

弯腰将烛火奉上,就在

我的脚下。但我的甲胄就要被

此地的布衣替代,因为秦王阔大的衣袍

罩住了巴蜀的山水。

光与灯

没有人能走出一支箭的射程,

——除了光。

微弱的灯火,愿你保佑

幽暗潮湿的矿洞。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

——武帝的九枝灯,愿你保佑

烧制兽头的陶工。

和诗人一样,帝王的夙愿也关涉时间

诗人重构时间,帝王梦想万岁

光改变空间,青铜替换了陶土

——大地浸透了人的血肉。

膝盖

黄金贵重,且柔软多变

作为硬通币,膝盖的挺立并不能指望它

而膝盖的弯曲确实能被恐惧买下。

铜、铅、锡——投入熔炉

好吧,铸礼器、鼎爵、斧钺

阿喀琉斯的盾牌里有城镇广场和

天地海洋,东方的鼎簠有饕餮鸟兽

凝固为金属的礼制典章。

铸编钟,也铸膝盖

跪下——顶爵杯、顶器皿

也顶九支灯和三五支灯——依据

主人的官阶而定。

这面目模糊的跪俑身份无法考证:

胡人、土著、俘虏、贱民

彝人、哈尼人、苗人抑或汉人

跪下——便可享千年安宁。

灯语

索玛已红了,荞麦又黄了

今年的竹子青青,阿惹妞;

洞子的嘴张着,吞下了阿皮和阿普

砧子上,青铜的双臂敲好了。

我看不见这一切,我听到

旋律和节奏,比枪炮声微弱

却从未停止——

草丛里虫儿热情的颤抖。

光芒,伟大的耕耘者

你是我最初的诞生和最终的掩埋。

在废弃的矿洞,人类的历史被野草收回

墓穴里,跪下的双膝再也没有伸直。

说书人遗漏了宫殿中的灯盏

在未来空旷的博物馆玻璃橱内

那是尚未完全氧化的一件物证

是史书上一片沉寂的废墟。

黑蚂井

天色已大亮。道路已被沉重的

载重车啃得坑坑洼洼。

山坡上的庄稼在晨风中成长

——方向盘将带他走向一扇窗户吗?

行驶在红土和灰褐色的矿渣间

轮胎在吃掉身后的道路。

他并不知道有座都城早已

沉落在水下,也不知道那个神秘失踪的

王国里有一位高鼻目眦的先人。

粗糙的黑手握着操纵杆

旁边是露出膝盖的劳动裤上的破洞。

他的思想把他关在

一阵希望和恐惧交织的木然中

直到——

车停在杂草丛生的路旁

他打开驾驶室的门,四顾无人

背过身,淅淅沥沥一泡热尿

在瓦砾和野蒿的荒凉中

冲刷出一个朝代斑驳的青铜大门。

沉睡

睡吧,停留梦中——

别去猜马查多的谜语

这个西班牙人研究过生活与做梦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看见那并不真实的东西

哦——忘记醒来这个词吧。

睡吧——棺椁已被撬开

盗墓贼趁着夜色逃遁

马帮的蹄声嘀嘀嗒嗒走过头顶

采矿人、盗矿人都是穷人。

睡吧——不要惊动地下的亡灵

哐哐当当的寸轨

轰轰隆隆的米轨在人间来往

碾过这层层黑暗

熄灭的灯继续做着它屈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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