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利斌
说到乡土情愫,不由想到乡土文学,乡土能幻化出无比旷阔清远的文学天地。彭愫英,一个怒江本土的文学精灵,她的笔端能让读者看到千千万万的怒江乡民的淳朴面庞。诚如她在新著《怒江记》自序《爱在故土》一文中所说:“在行走和书写里,我不断成长,灵魂蜕变,不再沉溺小家碧玉似的怨怼。我没有逃避文字的挑战,心灵皈依文学,为着美好而承载痛苦,甘愿孤独和清贫,躬耕在文学园地里,只想人生活得美丽,让文字感染更多的心灵。”在她构筑的文学殿堂里,我也受到了极强劲的心灵波动。一个个行走山林的牧人,一个个背影匆忙的马锅头,一个个命途不济的山民,都在她的《怒江记》里徜徉。
于彭愫英的《怒江记》,看到“记”油然生发作品的写实性和纪实性,笔者不再赘谈。她通过行走和思考,创作出一篇篇打动人心的文章。从作品中就能读出她写作的艰难和不易,但她坚持下来了。同时,时而蹒跚时而飞奔地走完了文学创作的“鸟道”。在《怒江记》中,作家以历史文化民俗遗迹构建了完整的乡土人文情愫的堡垒,也在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里悄悄落泪,思考自己的行走。彭愫英使读者有不尽的乡土情思,感伤于文化的传承和濒危民族文化的消亡。彭愫英行走怒江这片红土地,从怒江记中也窥见她的真挚和感伤。
在《怒江记》中,我们看到了上篇都在围绕故乡兰坪书写,对儿时就神游其中的碧罗雪山和云岭展开写作。自然也就能看到所生活的乡镇和澜沧江峡谷中的白族那马人、傈僳族、彝族等的民族融合及各自所特有的乡土的记忆。在《速写西营村》里,作家的创作轻点儿时的苦事,抒自己对世事变迁的情愫。也写活脱脱的农村生活景致,通过这许多的生活的细节的描写,继而笔锋转到人间大爱的赞颂。
《怒江记》上篇中,每每写到的都是那马人或者是在这两座大山间游走的熟悉的乡党,就似陈忠实所言“寻找自己的句子”,彭愫英的创作为读者找了一个又一个熟悉而又富有乡土气的劳作者。无论是作品提及的“盐文化”“背夫命运”“马帮文化”以及现代化建设而渐行渐远的人情冷暖,都可以归结为彭愫英满满的乡土情思。
怒江州是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州,有多彩的民族文化和浓厚的地域色彩。文学创作中,也适用“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彭愫英的文学创作就是汲取怒江原生的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尊重原本的积淀,升华出具有怒江特色的艺术形式。
近年来,民族文化的破坏,地域特色的淡化,国家提出了多种加强民族文化保护和地域民俗传承的政策措施。文艺工作者也自觉投入这项伟大工程。彭愫英的创作也不难看出她对民族民俗保护和非遗传承的思考。《怒江记》一书中,随处可见这个乡土气息浓厚的白族那马人支系女作家的思考。在《宿命》一文中,作者提及白族那马人的“灵魂说”。她沉入同依一座山的白族、彝族两个民族间水乳交融的民族情感和精神世界里,几次去期井、富和山,成了期井村“娘子军”的知心朋友,成了富和山彝家的常客。“在彝家火塘边,我乘毕摩做法事间隙,向他讨教一些彝学知识。在彝山观看毕摩做法事和道场的三天三夜里,我读到的是信念虔诚和情怀高洁,以及无为修持和爱的弥弥”,从这些充满深情的语句里,不难看出作者对民俗的敬畏和尊重,也能体会她的民俗观。《富和山行》中,提及彝族“娃娃亲”“千层毡”“亡灵超度”以及“彝族丧葬”,并且花很多笔墨进行书写,这是对彝族民俗民族文化的尊重,也是对彝族文化传承的思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必然的选择。《速写西营村》中,“‘叮咚叮咚’,马铃铛声从营盘街和西营村消隐,澜沧江峡谷里野放的马、田间地头搭着的帐篷、赶马汉子随意唱响的山歌,这些景致成了一代人的记忆碎片。”这是作者回忆的感伤,对儿时的缅怀,也是对即将消亡的“马帮文化(文明)”的敬畏、惋惜和思考。《“十分水”遐思》里,我们也不难捕捉作者的忧思,到“杏花村”奔丧,对当地丧葬习俗的描写,对那马人送魂词的述说,都是民俗的保护和传承。同时我们也可以思考,许多具有民间文化承载能力的老人离世,不也是中国非遗保护和传承不可补救的损失。老人们那些佐证历史往事的故事和民族文化口口相传所掌握的技能,不也是亟待拯救的资源。
作者在艺术创作中,对非遗文化保护是很重视的,同时也对非遗文化的许多现象和民俗原像深入了解和思考。
人文关怀,其核心在于肯定人性和人的价值,要求人的个性解放和自由平等,尊重人的理性思考,关怀人的精神生活等。这是一个高大上的范畴,然而不难理解。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这种人性的人文关怀是通过书写典型人物或者英雄人物,通过英雄人物对大众的爱的泽被而实现的。在《怒江记》一书中,随处可见作者笔端下小人物的命运,流露出作者对平民百姓的关怀。关心人物的生活,关心人物的过去,关心人物即将到来的生活。在《宿命》中,“置身碧罗雪山峰巅,坐看千山万壑奔涌脚底,眼光抚摸碧罗雪山鸟道,由‘碧罗火普’的典故想起行走在碧罗雪山上先辈们,思绪悠远。”这思绪就是对千千万万过去行走于碧罗雪山的先民的同情和敬重。在《速写西营村》中,“舒斌”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物,却谱写人间真挚的爱心。这个社会底层的市民进到彭愫英的笔端。不也体现对芸芸众生平等自由,对每个人价值的肯定。这样的小人物小市民还很多,说不完也歌不尽。
在怒江的大地上有一个集行者、歌者、笔者和师者于一身的人
她是彭愫英。现实生活中,她是个师者,教会更多的人敬畏文字,敬畏心中的梦。她是个歌者,喝遍怒江热土上的酒,唱尽怒江少数民族的酒歌。她是个笔者,笔耕不辍,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作品反响甚好。她是个行者,她走遍了怒江的古道,踏破了怒江世居民族的门槛。
作为行者、歌者、笔者和师者的她,道出了民生的辛劳,说出了活着的幸福。《怒江记》中,作者很多笔墨走处都提及怒江大地上生活的大众辛勤的劳作及艰难的创业。《爱的翅膀》里写道:“弦子声回响在迪麻洛和秋那桶,教堂钟声回荡山谷。那吉平措弹着弦子唱着歌谣,在茶马古道上的身影隐没尘埃深处。”那吉平措的弦子声中,我们能听出他生活的艰难和不易。他的生命轨迹只是一个缩影,生活中还有很多更悲惨的人物上演一幕幕悲剧的剧情。《女马锅头》一文里,女马锅头嘎达娜的人生何其辛劳何等悲壮。一次次的翻越高黎贡山,一次次的和死神擦肩而过,一次次的悲壮前行。但她是幸运的,她活下来了,这个女人勇敢地面对生活,尽管强悍的背后是眼泪,但有“小小人儿”陪伴着她,她感到知足和快乐。《雨湿三河村》里,对于这个村庄的发展观察非常细致,也很深入,对“丁永淑父亲”的描述非常生动,他们生活的艰辛也不吝笔墨。《怒江记》一书中所涉及人物,作者都对其人生归处有交代,这是一种人文情怀,也是对芸芸众生辛勤创业的歌咏。
彭愫英是一个让人心生敬意的作家,因为实干、因为行走、因为文力。彭愫英的写作根植于百姓的土壤,不断行走在怒江的大地上,凡文笔所过之处,皆是足踏之地。彭愫英的行走给我最深印象在于“盐马古道”和“碧罗雪山鸟道”。她的著书里,除了《盐马古道》,在《怒江记》中,也能捕捉到她在“盐马古道”的行走,在“碧罗雪山鸟道”上的怅然若失。难于上青天的“碧罗雪山鸟道”走了一次又一次,积雪皑皑的“盐路山”和“盐马古道”爬了一回又一回。俗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怒江记》一书,彭愫英每写一篇散文,她都去走了至少一遍。她是一个实干的作家。她为自己文学创作行走天涯,也努力奋斗,不断书写属于自己的文字!是一个多产、精产的作家,创作了长篇小说《枣红》、小说集《古道碎花》,散文集《盐马古道》《兰馨一瓣为你开》《追风逐梦》《怒江记》,诗歌及文学评论也散见于报刊杂志。
彭愫英也是个令人可敬的作家,敬重她的一丝不苟,敬重她对自己作品内容的负责任,敬重她的唯美真诚的文字!彭愫英在文学创作过程中,本着对文字的敬畏,对怒江本土的热爱,对当下渐行渐远的民俗镜像的感伤,成为不折不扣的笔者、实干家、歌者。她对怒江的热爱,对文学的忠贞,从她歌吟怒江大地,歌吟怒江人文管中窥豹。
对于怒江本土创作者来说,彭愫英的文字可以给我们更多的警醒,对我们文字拙劣的警醒,对怒江大地的人文关怀的警醒,对写作视角捕捉的警醒!《怒江记》的成功,离不开作者特别的乡土情愫和对民族文化独到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