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的诗

李 季

在这些诗中，《厦格小学旧址》尤其令人印象深刻，这是一首返回旧地（小学）追寻回忆之作。诗人以轻快的声调（“仿佛我们仍然还在游戏”），在回忆和此在的交叠中巧妙地对主体进行了分化，又于回忆之旅终结时重返新的自身，而诗，同样戛然而止于这一刻。

——纪梅

落 日

一片天空已不能再托举这红色之重

下沉的速度 与庞大的暗淡上升的速度等同

我 一块隐藏在草木之下的石头

对于光 是贫穷的

我的贫穷类似于沙漠的井眼

而在即将来临的夜晚 我可能又一次遭遇一场霜冻

冬 至

我看见一群候鸟在天空飞

它们飞呀 飞呀

飞到一处山岗上就停了下来

在它们的翅膀收拢的瞬间

冬天的阳光 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他不记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他从山上下来时

带着满身雨水和稀泥

拄着一把锄头

湿漉漉地看了看面前的大地

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停停歇歇地向村庄延伸

他走着走着就笑起来 狼狈的笑

他不记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下午书

一片森林蔓延的尽头就在我面前

所有的云朵聚集在我的头顶

我的面前还有一个圆形的湖

一个下午我只需要盯紧一颗鱼漂

有时候阳光也会从云缝中漏下来

挤出我接近中年柔软的部分

意外的是一群野燕突然让水面波光粼粼

其中的一只溺亡于飞翔

厦格小学旧址

仿佛我们仍然还在游戏

趁着你的不备 都隐身于一株株干枯的蒿草

至今你都没有找到我们

让这些蒿草替我们挤在操场上 一站就是数十年

今天我来 捅破了无数个蛛网

我需要将一个教室的门 重新关一关

那只迎着冬日午后的阳光起飞的鸟

确定它已在此守候多年 此时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

我要带走的 除了黑板上校长的训话

还必须从最中间那株蒿草上 抽出自己

梨花颂

春风已吹数日 梨花知情

顺势一铺就是千亩

大地上仿佛歇着一朵巨云

那一片白 来自圣洁的天上

我不得不将脚步一轻再轻

唯恐惊动在花丛中采集春天的精灵

我不得不交出体内晦暗的包袱

来融入这片神的居住地

她的头上悬着一团火

她们在亭子里看湖水

谈论着飞起飞落的白鹭

几朵薄云 托着冬日的太阳慢慢西沉

有人要离开 因为我的贪婪又坐了下来

她身后木柱上挂着的一串玉米包

此时被一株阳光的照耀 像悬在她头顶的一团火

花可疗伤 可洗心 趁着阳光不备

我偷偷地将其中的一朵 许予你的名字

石坝水库四句

你一来 山谷中就堆满了落叶

水面就翻起滚滚的波涛

而我 站在一块石头之上 手一指

两只水鸟就腾空而起 替我完成一段冬日的飞翔

诵读《圣经》的人

他捧着《圣经》

走在胜境关的牌坊下

那时 早晨十点的阳光落在他脸上

从隘口过来的风

差点就让他手中的纸张起飞

他读得认真

五十多岁的声音漫向大地

这是在春天的诵读

他心中的那株草 正在漫向田野

而到晌午 他又扛起锄头

回到一个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