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军
2011年6月4日,西班牙《世界报》刊文《遏制全球经济的爱情》,讨论了中国人的婚姻观念与全球经济的关系。文章集中提炼了一个观点,即高房价抑制了中国人的消费欲望。这篇文章中还有一段话在国内广泛传播,涉及青年一代人的爱情观的转变,原话如下:“中国的高房价毁灭了年轻人的爱情,也毁灭了年轻人的想象力。他们本可以吟诵诗歌、结伴旅行、开读书会。现在,年轻人大学一毕业就成为中年人,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他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物质的、世故的,而不能体验一段浪漫的人生,一种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这段话只能说是相对意义上的准确,近二十年来,房子作为最显著的物化符号,确实塑造了青年一代人功利主义的爱情观。但在此之前,爱情和想象力也并非年轻人的生活常态,偶尔的绽放,不过是昙花一现。换一句话来说,对于年轻人浪漫主义的生活而言所形成摧毁性的力量,在近二十年是高房价,在更早的时候,则是其他。
当我在百度上打上“高房价下的年轻人”或者“高房价下年轻人的爱情”两个不同的词条之际,所显示的信息数量皆是海量的。曾经看到一个帖子,叫“年轻人首次置业应该怎么买房”,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回答很扎心:“我所在的深圳,有万千在这里奋斗的青年在买房面前低下了头,惊慌失措。”在各种各样的讨论文章中,有理性的分析,也有一腔怒火式的愤懑,更多的则是段子手制作出的反讽内容。凡此种种,反映到文学层面,相对比较迟滞。前几年,虽然有电视剧《蜗居》的热播,也有一些北漂题材的纪实文学的产生,但对于同样强调现实书写的小说、散文这两大文体,高房价对于人们现实生活和心灵经验的冲击方面,所见甚少。
鲁迅先生曾将杂文视为“感应的神经,攻守的手足”,如今,杂文业已从散文这一大家族中分离出去,而杂文的式微,则演化为思维能力式微的文化表征。在对当下的感知层面,散文往往有一种错后性,作为经验写作的典范形式,散文所开掘的记忆性内容往往发生在十年之前甚至更早。王族笔下的动物故事,集聚于他的军营生活时期,塞壬笔下的撕裂与冲突,乃十几年前的故乡黄石所属,冯杰笔下的北中原,与其当下的省城生活距离遥远。这其中,周晓枫的可贵在于,一直保持了笔锋对当下的某种介入。而本期迎来的90后散文作者杜永利的作品,具备了某种强烈的现场感。90后,中原小城,高房价对个体的冲毁,这三个关键词恰恰对应了现实的某种裂变。对于社会底层的人们来说,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特有的痛楚。住房、医疗、教育代表了一种整体性的现实问题,具体到某些个体的肩上,如同尖利锤子的敲击。《攀爬与嘶喊》以有力的笔触切入90一代所遭遇的现实问题,两代人的努力与挣扎,牺牲与隐忍,意志力与时代列车的抗争,如此徒劳,在不停地被抛却的曲线中,不是像昆德拉所言的那样生命中不能承受空虚之轻,而是在生存面前,住房问题成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这也照应塞尚的名言——生活真令人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