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韵赓和的出新力作

吴洪激

读王琼《丁酉仲秋步韵少陵秋兴八首》，甚有感触，不禁翻出杜诗重新研读了一遍。自号少陵野老的杜甫，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与李白齐名，合称李杜。他的《秋兴八首》，因秋寄兴，表达暮年的苦况和忧国的悲苍，是他七律的代表作，甚有名气，亦甚有影响。步其原韵赓和，很难准确把握韵律，表达感情。然而，初生牛犊不怕虎。王琼的步韵翻其意而用之，表达的是红尘依旧，初心不改，不废“余霞红曳”“广宇青随”的追求。较为圆熟，甚是独到。

诗的第一首，是八首诗的总起。面对瑟瑟秋风，森森空林，尽管星摇波寒，花墜露冷，但仍是初心不改，坚持朝既定的目标奋进。楚砧，典出唐曹松《题湖南岳麓寺》：“此地良宵月，秋怀隔楚砧。”砧，原本是捣衣石，此处则泛指楚地的欢声笑语。

诗的第二首和第三首，写的是时光易逝，红尘依旧，愁看黄花，顾影自怜。作者一连用了“征笳”“蝶梦”“轻肥”几个典故，感叹世人仍以肥马轻裘论英雄，而自己并无多少建树。征笳，本是指旅人吹奏的乐器，这里是用来借喻要走的道路。蝶梦，出自《庄子·齐物论》，庄子的原意是，人们如果能打破生死、物我的境界，则无往而不快乐。作者感叹自己恰如“菊风恬淡冰怀瘦”，达不到梦蝶的境界了。轻肥，典出孔子《论语·雍也》：“乘肥马，衣轻裘。”借以感叹世人的眼光，仍是看重名利地位。

如果说，诗的第一首是起，第二、三首是承，那么诗的第四首至第六首就是转了。作者笔锋一转，大书世事变化，抒发幽思情怀。最后一首是合，回应第一首，写黄州烟雨，今非昔比。扁舟已成历史，现代化的高铁，正风驰电掣；湖光玉璧生辉，风情万种；喷泉乐奏，舞步翩翩，已成为人间乐园。真个是“凭栏莫道秋萧瑟，恍觉风前听楚砧”了。

八首诗，起、承、转、合，结构严密；写景抒情，波澜起伏，诗意盎然。可见作者对杜诗《秋兴八首》颖悟非常，感同身受。尤其是杜诗中不忍明言、不能尽言之艺术处理，巧妙地引入诗中，更使作品给读者留下无尽的思索余地。从次韵来看，亦步步紧扣，律正韵圆，无一出韵者，可谓下笔老到。且诗的语言绮丽、精彩，有独特的思考。如写秋天，“秋到枝头清露湿，水流天际落花飞”；如抒胸臆，“一从霞染波前影，几度霜摧别后颜”；如寄怀东坡：“亭畔栖霞曾问鹤，坡前拽杖更吟鸥”。如此等等，遣词清趣，对仗工整，而且充满骈文色彩，非常难得，可见作者笔下功底不凡。

诗林步韵赓和，在中国诗歌史上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现象。唐宋以降，步韵赓和诗开始风行。由于对声韵的要求日趋规范，步韵赓和诗在依韵、用韵上更加严格，按原韵原字先后次序，不容通变。因此，往往逼着步韵赓和者绞尽脑汁，刻意出新。王琼的这八首步韵赓和诗，正因为出新，才独具张力。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黄冈市东坡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曾任东坡赤壁诗社副社长、本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