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敏学
孟州市东部有个相逢村,相逢村有座崇圣寺。村为何叫相逢村?谁和谁相逢值得以村名铭记?寺为何叫崇圣寺?崇的是何方神圣值得建寺?让我们一探究竟,解码怀川大地上中国文化史上的两大谜团。
问题很好回答。崇圣寺有幅镇寺之宝孔老相逢图,揭示了孔子与老子曾在此相逢;孔子和老子是中华圣人,在此相逢,盛事一件,所以建寺纪念,就叫崇圣寺。原本的村名焉村,也改叫相逢村。
但是,为什么孔子会在这里与老子不期而遇?为什么史籍中不见记载?
话说公元前495 年(鲁定公十五年),57岁的孔子又遇到费解的问题,想向老子求教,于是千里迢迢从鲁国赶到洛阳。不想,洛阳正陷于王子朝与王子猛的王权争斗之中,老子早已辞官隐居离开了洛阳。孔子想到晋国赵简子的邀请,决计去晋国。他在孟津渡过黄河,经济源,在轵关道休息时,听到赵简子杀害贤臣窦鸣犊与舜华的消息,不禁怒而回车,决定东行返回鲁国,在当地留下了“圣回头”(解放后为了纪念在此牺牲的烈士,改名英言村。原属济源,现归山西)的地名。行至黄河八里胡同遇雨,孔子与弟子在一个天然石龕下避雨讲学。后来,此岩称夫子岩,石龕称夫子堂,夫子堂内塑有孔子及其弟子十哲像。《济源县志》(顺治)记载:“夫子岩,云夫子回车经此,今有夫子十哲之像。”雨后,孔子上路,向东行至孟州的焉村,看到村头一棵大树下立着一位身材高大、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孔子驱车近前一看,竟是朝思暮想的老子,不禁喜出望外,跳下车,抓着老子的手,问这问那,难舍难分。原来,老子就隐居在东边不远处的东口村,这次是来焉村为百姓做礼事的。为百姓做红白礼事,应该是精通周朝礼仪的老子退休后除了退休金外,获得收入的一项来源。
孔子与老子的不期而遇,解决了中国文化史上的两大谜团,即:一,孔子周游列国,过没过黄河?过了;二,老子洛阳辞官后,到哪里隐居了?在温县东口村。
关于相逢村的故事,我们研究老子的几个同仁曾应邀参加2010年河南孔学会年会,作了专题发言,引起与会孔学家的重视。其实,足以证实孔子周游列国曾到过河内的事例,还有很多。除了孟州的相逢村,还有焦作(原属修武)的孔庄,武陟的孔村,沁阳东义和村的孔子庙(又名廻车庙)。孔庄数千口人,没有一家姓孔,为什么叫孔庄呢?当地有两种说法。一是,村里有一通明万历年间立的《重修文庙》碑,开题为“孔子问礼记”,文中言:“修武县西北隅二十里有孔庄先名聃村,世传老聃修炼于此,故名,后因夫子问礼于聃更名曰孔庄。”二是大家都知道的项橐拦车的故事。相传孔子周游列国路过此地,见几个孩子在路上垒石城玩。赶车的子路大喊:“躲开!”一个叫项橐的孩子一动不动拦住车。孔子问:“你们在干什么?”项橐说筑城。孔子说你让开让我们过去吧。项橐说城门已关,怎么通过?孔子问什么时候开城门?项橐说,明天。孔子说,我们急着赶路呀。项橐说,只有绕城而过了。这个故事在沁阳的古羊肠坂道上的拦车村也有传说。近年,孔学研究者发现孔庄村名的由来可能与孔子的弟子子夏有关。在北孔庄有一块残破的石碑,残碑立于元至顺四年(公元1333年),碑题为《重修三无私庙》。“三无私”源自《孔子家语·论礼第二十七》:“子夏曰:‘何谓三无私?孔子曰:‘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各地均未发现有三无私庙,为什么这里有呢?因为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卜商卜子夏,是焦作市温县卜杨门村人。卜杨门与孔庄两地相距不过几十里。子夏拜师孔子,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而当项橐让孔子绕城而过时,子夏的回答相当有水平。子夏问:“道路走车乎?建城乎?”道路是供走车呢还是建城呢?项橐哑口无言。项橐拦车的故事流传很广,发生地恐怕不下十余处,而唯独孔庄与别处不同,多出了一个人物子夏,结局出现了逆转。再看孔庄《重修文庙》碑中有这样的记载:“吾夫子之道子夏传而子方,子方传而庄周。”认为孔子的学术是子夏传下来的。這说明子夏在当地颇有影响,而三无私庙显然与纪念子夏有关;同时也说明了子夏曾随同老师孔子到过孔庄。
我们明确了相逢村的意义,有人要问,孔老相逢,为什么没有记载呢?老子是个隐君子,是个不善张扬、十分低调的人物,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喜欢隐居过静谧的生活;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讲述,却不喜欢著述,唯一传世的《道德经》,也是被尹喜强留在函谷关软磨硬缠,才写下的。所以,老子不会记载;他连王子朝之乱,自己辞官这样的大事都不曾记载,何况一次与求教者的不期而遇呢?他又不像孔子那样广收弟子,有一大群秘书,随时记载自己的言行。那么,孔子应该有记载呀,他有一大群弟子也是秘书整日跟着,他的《论语》不就是弟子整理的吗?为什么就没一个弟子记下只言片语?窃以为,这恐怕是弟子们的为尊者讳吧?因为这是老师恭恭敬敬地向别人请教呀!清初著名学者崔述在《洙泗考信录》中认为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和《史记·老庄列传》中关于孔子到洛阳问礼于老子的记载“皆杨朱之说”,是“托诸老聃以诎孔子”,以老子贬低孔子。所以,弟子们觉得太没面子,怎会记载?孔子、老子两个当事人不记载,尊崇他们的后人却不会忘记。他们相逢的村子改叫了相逢村,村里建了崇圣寺,近年又塑起了老子与孔子的巨大塑像。沁阳东义和村也有一座廻车庙,又叫孔子庙,也记述了孔子赴晋而返之事。清道光五年《河内县志·古迹志》载:“(孔子)庙庭有碑,魏太和元年(227年)孔灵度等上求修复,高允表闻立碑于庙……云:仲尼伤道不行,欲从赵鞅,闻杀鸣犊遂旋车而返,其后晋人思之,于太行岭南立庙,盖往时廻辕处也”。庙内曾有孔子秉笔台石雕。
历史从来都是这样,有文字的历史和没有文字的历史并存。没有文字的历史靠的是口口相传,和地名、庙宇的记忆。一切地名和庙宇都不是空穴来风,都有一定的根由,都是难以磨灭的历史记忆。相逢村和圣回头,夫子岩,夫子堂,孔庄等等地名和相逢村的崇圣寺,孔庄的文庙、三无私庙,沁阳的孔子庙等等,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记载着中国两个最伟大的学者在怀川大地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不期而遇的事实。而这次峰会,说明了孔子周游列国曾渡过黄河到过怀川,说明了老子曾在怀川隐居(笔者另有专文论述)。这对研究深厚的怀川文化意义重大,怎么评价都不为过。因为孔子只有路过怀川,才有可能收温县的子夏为弟子,才能收集到发生在济水畔的著名民歌《关雎》;因为老子只有在东口村隐居,面对他心仪的上善之水济水悟道,才有可能到函谷关才思泉涌般写下《道德经》。这就是相逢村的意义。遗憾的是,相逢村人和孟州的文化、旅游部门都没有对此有一种如获至宝的认识。他们如果与周边的东后津、西后津(当年老子在此等候渡河)、温县的东口村,乃至济源的夫子岩、夫子堂,沁阳东义和村的孔子庙,和焦作的孔庄等等联成一条线,做一篇关于老子、孔子两个文化圣人行迹的旅游文章,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