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南讨论到海北
从大海说到草原
从戈壁滩又说到沙漠——
大地辽阔
人世苍茫
想去的地方
只有:北京天安门
我的父亲和母亲
生于一九五几年
去北京
这是他们有生之年
犹豫再三之后
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
云卷云舒之间
天空将秘密关闭又打开
很少有人怀疑
那是风,正在人间游走
失神者将脸庞高举
在某个忘我的黄昏
天空的块垒
才不管那么多
该聚时聚,该散时散
那情形,就像它们
是门本身
往外,推开窗户是三十一楼的高度
向下垂落是悬崖,向上攀爬
则是高楼大厦。而边上紧挨着的
是被护栏隔开的街道,和一天
上下班时的肠梗,失效的红绿灯
往外一点,是隔着街不大的小区
被城管拆除的楼顶,捣毁的花园
昨晚闹腾了将近整夜的新婚之家
和微信群里疯传,酒鬼醉卧街边
又一次被警车带走的闹剧。
如果再远一些,就是被围挡
开挖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国贸楼盘
因几日暴雨,如今已变成湖泊。
如果,更远一些,我想
就是动不动光芒便被遮蔽的村庄
可我的目力有限,击打不穿
一座城市用钢筋和水泥缝制的铠甲
孤独不是二,而是二者少一。
正如从花鸟市场带回的两尾鱼
正如习惯混迹于水中的两只蝴蝶
于某个时刻,突然方向各异
或只剩下一尾鱼在独享大海
其实,孤独也不是一
而是一直躲在背后数数的魂灵
清晨六点,在城市中醒来
偶尔会听到公鸡打鸣
一声、两声,或远、或近
一声与另一声之间,间隔
有时短,有时长
有时甚至让人产生幻觉
又回到了村庄露水晶莹的早晨
而更多的时候,我则从中
抚摸那些混进空气
除了醒得比每条街道还早
贴地飞行的发动机、喇叭
就剩下远处工地上的渣土车
一次次倾倒的跫响。
一只公鸡,在城市的窗台
架好了一副孤独的胸腔
每引颈高歌一次,就都是
在完成一只公鸡分内的事
只不过,在尚未引起更多的
共鸣之前,生活的巨浪
已然越过城市天空
被放低的丛林防线
侧目者,斜视前方
两米之外,是暗中与自己
对峙的柜子,冷峻的面孔
用塵土微遮的方式
坚守早晨与午后的黑历史
再远些,是旧报纸糊的墙
于阳光的反面流露出
擦拭得锃亮的虚无主义
侧目者还在继续使用余光
一盆孤独自在的绿色植物
名字已被忘光不说
还营养不良,绿中
透着黄,又还要把
整间屋子奋尽全力地点亮
这是一切简史中的重点
侧目者开始起身
在他的身后,时光的黑洞
旋转的旋涡已悄悄启动。
爱情是一种主义
在男人和女人中间
从一个房子
到另一个房子
鲜花掉下曾遍开的枝头
随后掉下来的
是果,是由绿变黄的叶
最怀念的却是
蜜一样的眼神
那时,爱情是无声之弦
传音于苍山和空谷
寄居于两地
而时空却让伤感
生长出棱角
可以扎进心窝的芒刺
后来,我们把爱情
写入纸
还写下我们的姓氏
还起誓
吴治由,苗族,1982年生于贵州都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夜郎文学》杂志执行副主编。诗文散见于《诗刊》《民族文学》《散文选刊》《中国文化报》等并入选年度《中国最佳诗歌》《中国当代诗库》《中国年度诗歌》《中国年度诗歌精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等选本。出版诗集两部。曾获贵州省乌江文学奖、尹珍诗歌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