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飞,徐玉波
(1农业农村部农业贸易促进中心,北京100125;2中国常驻联合国粮农机构代表处,意大利罗马00144)
粮食安全自20世纪70年代被提出以来日益受到重视,世界各国为保障粮食安全做出了积极努力并取得一定效果。然而,当前世界粮食不安全问题依然突出,区域粮食短缺和不平衡现象严重,饥饿和营养不足人口有反弹迹象,保障世界粮食安全仍然任重道远。
1961—2016年全球谷物产量由8.8亿t增至28.5亿t,年均增长2.17%。同期世界人口由30.9亿人增至74.7亿人,年均增长1.62%,谷物产量年均增速高于世界人口年均增速0.55个百分点(图1)。按照联合国粮农组织(FAO)2017年12月的预测[1],2017/18年度世界谷物库存消费比达27.3%,高于18%的安全水平。世界粮食供需基本处于紧平衡状态,但区域不平衡特征明显,一些地区粮食短缺现象依然严重。FAO将“持续一年以上处于膳食热能匮乏状态”定义为“饥饿”、“营养不足”或“食物不足”,且FAO报告显示[2],2016年全球有8.15亿人受到饥饿影响,占世界人口的11%。其中,亚洲饥饿人口5.2亿人,非洲饥饿人口2.43亿人,合计占全球饥饿人口总数的93.6%。目前全球共有37个国家需要外部粮食援助,其中29个分布在非洲,7个在亚洲,1个在拉丁美洲。
图1 1961—2016年世界谷物产量和人口数量
2000年以来大部分时间世界饥饿人口数量下降趋势明显(图2),但近期呈现反弹迹象。2003年饥饿人口达9.47亿人,经过10多年的稳步下降,2014年降到7.75亿人,同期营养不足发生率由2003年的14.9%下降到2015年的10.6%。但是,2015—2016年世界饥饿人口数量再度上升,2016年达8.15亿人,与2009年世界粮食危机发生时的饥饿人口数量持平,较2015年增加3800万人,同时营养不足发生率恢复到11%。
图2 2000—2016年世界营养不足人数和发生率
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的全球饥饿指数将饥饿的严重程度由低到高划分为“低”、“适当”、“严重”、“警戒”和“极度警戒”5个等级,其2017年报告的119个国家中有52个国家的饥饿等级被评级为“严重”、“警戒”或者“极度警戒”[3]。其中,南亚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饥饿等级最高,中非共和国、乍得、塞拉利昂、马达加斯加、赞比亚、苏丹和利比里亚等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加上也门,成为全球饥饿等级达到“极度警戒”和“警戒”的8个国家,中非共和国成为了自2014年以来,陷入到最严重饥饿程度的首个发展中国家;东帝汶、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和朝鲜是亚洲饥饿等级最高的国家。FAO特别指出,撒哈拉以南非洲依然是食物不足发生率最高的区域,2016年营养不足人口比例高达22.7%。东非情况尤为严重,该区域有1/3的人口面临食物不足问题。由此可见,发展中国家粮食安全形势依然严峻。
2011—2016年世界平均每年发生暴力冲突123.3次,是21世纪前10年平均发生次数的1.24倍(图3),2016年在冲突中死亡人数高达10.3万人[4]。冲突在数量和复杂性上均已升级,对世界粮食安全构成障碍。生活在受冲突影响国家的人民最容易面临粮食不安全和营养不足,据FAO估计,2016年全球8.15亿饥饿人口中,有4.89亿人生活在受冲突、暴力影响的国家。另据灾害流行病学研究中心(CRED)报告显示[5],1995—2015年世界90%的灾害由洪水、风暴、热浪等天气事件引起。在此期间,与天气有关的灾害造成60.6万人丧生,平均每年3万人,期间的灾害共造成41亿人受伤、无家可归或需要紧急援助。
受冲突、气候变化等因素叠加影响,世界粮食安全总体形势不容乐观,基础仍然薄弱,保障粮食安全面临较大挑战。世界银行指出,2017年全球约有8300万人需要紧急粮食援助,比2015年增加了70%以上[6]。持续的冲突、大规模的难民、气候变化和资源退化等加剧了世界粮食不安全状况,未来15年,全球粮食需求预计将上涨至少20%。FAO预测,要在2050年时满足世界人口对粮食的需求,全球粮食产量将需要增加50%。考虑到发展中国家受资源退化、环境污染等多方面因素制约,未来实现产量增长、确保粮食安全存在较大压力。
图3 1990—2016年世界冲突发生数量
FAO对粮食安全的定义包括4个维度:粮食可供量、获取粮食的经济及物质手段、粮食利用,以及一段时间内的稳定性。从FAO食品价格指数来看,长期食品实际价格水平呈下降趋势,这反映了世界粮食供应总体较为充裕的态势(图4)。相对于具有购买力和粮食可获得性的有效需求而言,国际粮食供给充裕,甚至在较长时期内供大于求。然而,由于大量贫困人口以及受冲突、气候灾害等影响的人口缺乏购买力和粮食可获得性,世界粮食消费的有效需求不足。这意味着世界粮食的总体供给形势并不能反映粮食安全的真实状况,有效需求不足成为世界粮食不安全的重要影响因素,粮食安全风险始终存在。
图4 1961—2017年食品价格指数
近年来,世界粮食贸易增长快速,2007/08年度世界谷物贸易量2.73亿t,2016/17年度增至4.04亿t,年均增长4.5%。从世界谷物贸易量占产量的比重来看,2011—2016年该比重维持在13.7%~15.7%,贸易仅对全球谷物供给总量的15%左右起作用[7]。小麦、玉米、大米等主要粮食的前五大出口国的集中度都在60%以上,部分大宗农产品的集中度甚至超过80%。ADM、邦吉、嘉吉、路易达孚等四大粮商控制了全球粮食贸易量的80%。世界粮食贸易的高集中度和准垄断性特征,使得主要出口国和国际粮商拥有很强的贸易掌控能力,造成解决世界粮食不安全问题的动力不足。在现有世界粮食分配体系下,贸易无法解决粮食供给的区域不平衡问题,也无法有效应对世界粮食不安全问题。
生物质能源打通了能源市场与农产品市场的通道,为资本进入农产品市场创造了条件。发达国家通过发展生物质能源,消耗了生产过剩的粮食,拉高了农产品价格,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与人争粮”、“与粮争地”的局面,增加了世界粮食安全的不确定性。投机资本将农产品作为新的投机渠道,在农产品市场上大进大出,资本炒作加剧了农产品价格的波动性,使世界粮食安全的风险性进一步加大。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初、90年代初以及2008年的3次世界粮食危机,都是在粮食供给较为平稳的情况下发生,其中投机炒作可能是2008年粮食危机期间农产品价格上涨的主要原因之一[8]。
世界人口的增长和消费水平的提高将导致对粮食的刚性需求不断上涨。这不仅体现在对粮食的口粮消费上,还体现在伴随着食品消费结构升级和城镇化进程,肉蛋奶等高蛋白食品消费量的提升将加大对粮食的饲用需求。联合国于2017年6月发布的《世界人口展望》报告预测,到2030年世界人口将从现在的76亿增至86亿,到2050年将达到98亿,2100年达到112亿[9]。如此大规模的人口增量带来的粮食消费需求,必然要求提高世界粮食产量,但在现有技术条件和资源环境约束下,单产的大幅提高短期内难以实现。
从世界后备耕地和开发潜力来看,根据全球农业生态区(GAEZ)数据库的统计,全球适宜耕作土地面积为35亿hm2,综合考虑生态保护区、已耕作土地面积、各国开发能力、政策限制和土地复种情况等各类因素后,主要粮食出口国可开发潜在耕地面积有3.74亿hm2,潜在粮食产量24.21亿t[10]。在不考虑未来单产提高和技术进步的正向作用情况下,这一潜在粮食产量已接近目前世界谷物28.5亿t的产量水平。可以说,在世界粮食生产潜力充分释放的前提下,有足够的条件和能力满足未来粮食消费的有效需求、不断降低饥饿人口数量,实现零饥饿的可持续发展目标。
世界粮食不安全的现状依然严峻,导致发生粮食危机的风险因素持续存在。这些风险因素既有短期的、局部的、传统的,又有长期的、全局的、非传统的,包括冲突、气候变化的影响,贫困人口购买力和粮食可获得性不足,粮食价格波动性加剧,生物质能源生产、投机炒作,以及国际贸易的不确定性等等。世界粮食安全形势将长期持续面临粮食供给不平衡、区域性粮食短缺、损耗浪费严重、饥饿人口反弹、资源环境约束等带来的挑战。
未来需要继续加强全球粮农治理,强化在国家和区域层面的粮食安全协调机制。着力解决粮食供给的区域不平衡和区域性短缺问题,遏止饥饿人口数量的反弹态势,努力消除影响世界粮食安全的不稳定因素,不断提高粮食的可持续生产能力和营养不足人口的粮食可获得性。发展生态友好型、环境友好型粮食生产技术,促进粮食生产、人类福利和资源环境的有机统一,共同推动改善世界粮食不安全状况。